殷臻接了旨意,心头先自己堵了一阵子。
他前世最恨的便是老八,都教他改名做“阿其那”了,如何肯教他习字,可转头瞧着小孩儿一脸期待的样子,他心中别扭,自己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哪里有欺负一个小孩儿的道理,到底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只是比之文华殿的先生更加严厉,第一回还将八皇子说哭了,不过严师出高徒,八皇子的字比起最初狗爬的样子已经好了许多。
到了殷臻屋子里一瞧,三公主红着眼眶,头发也乱蓬蓬的,但好歹教殷臻劝了她一场,算是平静下来,这头芍药忙指挥着小宫女打水过来,侍候着她洗脸上妆。
“婢子手艺不好,还请殿下多担待。”芍药从皇贵妃身边过来照顾殷臻,皇子的头发梳得简单,殷臻跟殷佐都是小卷毛,若日日束冠每日梳头都要花上许多功夫,殷臻每次洗了头教宫女绞干了头发,便简单梳个卯发,只要不披散着也就是了,时间久了芍药梳头的功夫也就退化了许多,这时候给三公主梳一个百合髻,就觉得有些手生了。
“叫我说,还是四弟会调理人,哪像我身边的宫女,一个个都是木愣子。”三公主这会子脾气散了,对镜自照,瞧着西洋镜里自己端庄美丽的样子,倒是露出笑来。
“哥哥,我给七妹妹画花样子,缺了一色胭脂色,你这头有没有”宫里的孩子都是人精,见三公主不提,便都当不知道她方才哭一场。
殷佐只默默记在心里,想着等会子空了单独问问三姐姐,他推己及人,想着自己若是有什么事心里难过了,定然是要找哥哥好好说道说道,可断然是不肯给弟弟妹妹瞧见的,这是兄长的尊严,嗯,三姐姐想必也是有如此威严的。
“旁边博物架往上数第二格,各色颜料都放在里头,你瞧瞧看应该有多的才是。”殷臻绘画寻常,但徽音却极擅工笔花鸟和淡墨山水,自晖儿去后,她便养了一只白猫,笔下便常常画猫儿,憨态可掬惟妙惟肖,有大家笔法,这年头寻好的颜料不容易,他得了便特特收着,寻个由头托佟竹筠给徽音送去,只当是她托人买的,有多的便留下来,殷佐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多了个爱寻摸颜料的喜好,如今但凡有缺了便时常来找,十次里头回都能找得到。
佟竹筠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教一个小少年使唤得团团转,但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教殷臻使唤习惯了,只是私下里想了想到底跟姐姐说一声,皇贵妃得了消息便笑了,儿女姻缘,她求得不过是两个孩子平安喜乐罢了,若是臻哥儿喜欢,女孩儿性子合适也喜欢,她便觉得好。
“奴给各位殿下请安,皇上在景仁宫传膳,还请三殿下去一回。”梁九功进来瞧见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倒是吃了一惊。
“爹爹请三姐姐,请不请我们”殷臻见三公主有几分忐忑,他转头朝殷佐递了个眼色,后者登时开口问。
“六哥哥,别难为梁伴伴了,爹爹想必是不知道咱们都在这儿的,三姐姐走前头,咱们跟着一道,算是去给弟弟和佟娘娘请安。”六公主微微一笑,她虽不知道爹爹做甚么只请三姐姐一个,可瞧着三姐姐才哭过一场便想拉着兄弟姐妹都过去,爹爹瞧着人多,断不会责怪三姐姐。
“六妹妹,谢谢你,可是这事儿只有我自己跟爹爹讲。”三公主朝着兄弟姐妹们感激的笑了笑。
“我跟佐哥儿跟你一道,你们几个小的,该午休的午休,该写大字的写大字,花样子留着,明儿白日里再来拿。”殷臻皱了皱眉头,他一开口,几个小的便是有意见也只有乖乖听他吩咐的。
等到了景仁宫,皇上在东暖阁坐着一面逗平安一面等三公主,皇贵妃与荣妃都在旁边的碧纱橱里没有直接出来。
“宝璐见过爹爹。”三公主见只有皇上在,心里一松,殷臻跟殷佐跟在她后面行了礼。
“璐姐儿,来,到爹爹身边来。”皇上如今一瞧见殷佐就觉得头疼,小孩儿一席话说进太子心里去了,太子这几日在毓庆宫里虽然仍旧跟着詹事府,但常常一个人出神,皇上不好开口劝他,只得跟贺图说了,也不知道贺图怎么说的,礽哥儿这几日瞧着倒仿佛正常了,皇上就担心他心里有结解不开了。
“爹爹。”三公主在他身边坐下来。
“前朝政事忙碌,一不留神,朕的璐姐儿都长成了大姑娘啦,你当年才是个小团子样,如今也生的这样好看了。”皇上慈爱的笑了,“梁九功,端几样三公主爱吃的菜上来,咱们父女好好说会儿话——至于臻哥儿,佐哥儿,陪你们娘亲用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