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哥儿担心什么”皇上好奇的问, 瞧着小少年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和欣慰,大抵做父亲的都有这样的想法,瞧着孩子从襁褓里不足成人小臂长的婴儿成长成今日站在重臣面前侃侃而谈、镇定自若的小少年, 这是自己的血脉延续绽放出的辉光, 在这一瞬间胜过世间万千的珍宝。
“儿子记得看过前朝和本朝对北漠的记载,里头都提到过,北漠人习惯了追逐水草而居, 其生存的疆域多在哈兰米尔草原和天神山脉, 这两处地域甚少有高大的树木, 多是一些草场,他们建造炮架所用的木头和铁器是从何而来”殷佐想了想道。
“佐哥儿是担心他们有盟友”皇上难得瞧见这个儿子这样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这时候忍不住就想伸手捏一捏对方软乎乎的腮帮子,只是到底老父亲顾忌着儿子的颜面并未真的动手。
“这火炮是前朝形制, 前朝末年, 史书上记载着天下大乱,若是有懂得火炮的匠人外逃, 流落到北漠的地界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殷佐对着皇上说起自己的推论来,“但是要铸造炮火需要的铁器和烧火的原料依照儿子的判断, 必然是有人给他们的, 更不要说根据探子的消息, 科尔多统一草原的时间并不长, 他哪里就有功夫直接对着我们出兵了”
“佐哥儿可是有怀疑的人选”皇上欣慰的点点头。
自二月北魏南下开始,朝中便派出龙禁尉往这头打探,只是囿于外表, 草原里派去的探子到底数量不多,以至于今日对方的火炮摆出来也算是打了大周边军一个措手不及,但也有消息隐约回报回来,到底是有罗刹国的影子在后面,只是罗刹国的国民生的与大周百姓委实不同,一旦大周的探子深入其中天然便引人注目,只能从长计议,慢慢发展罢了。
“去岁罗刹犯我边关,教我大周打退了,儿子在文华殿读书的时候听西洋课的先生们说过,罗刹地域辽阔,便是在诸多西洋王国里也衬得上是势力雄厚的国家,缘何这样就轻易放弃了”殷佐轻声道,“且《战国策》都有言,只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我们与北漠打起来,罗刹也在北面,岂不是对它有益处”
“殿下说的有理。”戚晏点了点头,他虽然是武将,可于官场变化上若是一窍不通纵然家学渊源,也很难出头,他早年在南边平定海盗,背后就有倭寇的影子,如今北面来了与北漠交战,背后难保也没有罗刹的影子,只是去岁战事平定了他才调到北边来的,并未亲身与罗刹打交道,到底不知晓他们行事的手段,“只是这事到底要打过了再往后细查才是。”
几人正说着话,北漠的火炮搭好,果然便朝着渭城开火。
“来人,将六殿下带回衙署。”皇上见对方发兵,忙传唤亲兵要护送殷佐离开。
“爹爹不走,我也不走。”殷佐却是个执拗的性子,自从二月里殷臻离开,他便找一些经年的老兵问了战场上的情况,自然知晓战地残酷,只是他小小人家血性十足,如今既然上得城楼来,自然不肯退下去。
“你还年幼,若是厮杀起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到时候将士们还要分心保护你,听朕的话,先回去吧。”皇上板着脸严肃的说道。
“爹爹一身安危重于泰山,若是要走,也该爹爹走,我留下督战!”父子两都是一样的倔强脾性,殷佐虽然觉得皇上说的有道理,但他仍旧选择据理力争,“况且当初出宫来的时候,我可是在娘亲面前保证了,要照顾好爹爹的。”
皇上听着小孩儿的话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他伸手捏了捏小少年肉乎乎的腮帮子,朝着左右使个眼色,登时有人从后将殷佐劈晕了,梁九功指挥着两个内侍将他抬起来,朝着皇上行礼便退下了。
等到殷佐醒过来,已经是次日拂晓,他伸手揉了揉脖子,只觉得后颈十分难受,仿佛睡失枕了一般。
“殿下醒了”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梁九功忙推门进来,昨日里殷佐被劈晕了送回房间,为了避免他半夜里醒过来,房间里还给他点上了安神的香,保证小少年能平平静静睡一晚上。
“前头战事如何爹爹呢”殷佐揉了揉脖子,猛地一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由魏平服侍着套上一身藏青色的窄袖圆领袍,便朝着梁九功一叠声的发问。
“皇上还在城楼上,昨日火炮声震天,咱们的炮也用上了,一夜都没停下来,就这会儿才停了一盏茶的功夫,想来是北漠退兵了。”梁九功服侍着他将头发扎起来,束了一个高马尾,又招呼着这会随行到边关的内侍们给他端上盥洗的帕子和皂豆,“殿下可饿了到了该进朝食的时候。”
“纵是与北漠停战了,将士们都还饿着呢——到底还是等爹爹回来再一道用膳。”殷佐摇了摇头。</p>
“殿下心善,只是皇上这头还说不上几时回来,若是知晓殿下未用膳,指不定多心疼呢。”梁九功再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