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伊尔根觉罗氏,惟赞宫廷敷化,淑德丕昭,珩璜克叶,素秉温恭娴雅之度,备有敬慎贤和之仪,始从潜邸,侍奉宫闱,今册尔为懿嫔,弥事谦冲,荷鸿禧于有永,钦哉。”
茉雅奇什么也没听懂,反正是夸她的,就按着规矩恭恭敬敬地叩头接旨,不过她知道本该还有一句仰承皇太后慈喻,但是现在没有皇太后,所以旨意就把这句给略了。
接完旨便去给皇后请安,纯嫔比她到的还早些,两人一块听了半天训。
从长春宫出来以后已经接近正午了,茉雅奇急着赶回去,额娘和姐姐今日要进宫,前几天她跟弘历说了一声想家里人,弘历便让她宣家里人进宫一趟,茉雅奇觉着这样有点招眼,就顺带着纯嫔一起了,今日纯嫔的家人也要进宫来。
茉雅奇坐着肩舆回了承乾宫,额娘和姐姐已经到了,正坐在宽榻上和小寿子说话,一见她进来,额娘和姐姐立刻站起来见礼:“给懿嫔娘娘请安。”
茉雅奇赶紧扶住她们,“快坐,好长时间没见额娘和姐姐了。”
额娘一张帕子哭的湿透了,眼泪还在不住地流,搂着茉雅奇念叨起来:“二丫头,额娘想你啊,额娘天天都惦记着你啊。”
伊哈娜坐在一边又哭又笑,“好了额娘,别哭了,妹子如今成了懿嫔娘娘了,还生了四阿哥,这是好事,额娘可别再哭了。”
额娘一听立刻想起来了,急着道:“四阿哥呢,快抱过来给额娘瞧瞧。”
茱萸从奶娘那把小团子抱过来,永珹睡的正香,伊哈娜笑着道:“四阿哥真是可爱。”
额娘接过永珹的襁褓,眼里满是爱怜,“四阿哥跟娘娘小时候长得可真像。”
茉雅奇默,她可不知道这副身体小时候长什么样。
永珹窝在襁褓里很是乖巧,茉雅奇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又问道:“阿玛还好吗”
“好着呢!”额娘笑容满面地回道:“托娘娘的福,如今你阿玛升了通政司参事,他日日可忙着呢,原先那些疏远的亲戚听说你进了宫里成了娘娘,还生了四阿哥,一个个都过来拜访,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你阿玛现在可长脸了。”
茉雅奇也没说什么,只蹙着眉提点两句,“既然原先都疏远了,可见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以前怎么相处的现在就怎么处吧,不必跟他们多亲近。”
伊哈娜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开口道:“那帮亲戚都是些势利眼,叫阿玛少跟他们来往,可别借着妹妹的势出去为非作歹,到时候反倒连累了妹妹,宫里可不是什么清静太平的地方,咱们家里帮不上忙,更不能拖后腿了。”
额娘唬了一跳,急忙道:“我回去就跟他说,立刻就跟他说,别跟那帮混人凑在一块。”
茉雅奇看永珹睡的香,怕说话吵着他,便叫茱萸把永珹抱回去了,又笑着问伊哈娜:“姐姐如今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家里如何姐夫待你可好”
伊哈娜淡淡开口:“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他人不错,事事都依着我,对我也好,可是没什么上进心,一回受了打击就怎么都不肯再尝试了。我叫他念书考进士,他不干,我叫他学做生意,他更不愿意,说什么做生意有辱读书人的清贵,他不愿从文人堕落成商人,我也跟他说了许多回了,他都不听,现在家里就靠着祖产和几亩薄田的地租过日子。”
伊哈娜叹口气,接着道:“他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成日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知道写几句酸诗,写诗也就罢了,还不肯委屈自己的文采,非要好笔好墨,简直是糟蹋钱。”
伊哈娜神色浅淡,难辨悲喜,看不出忧愁也看不出急切,“算了,就这么凑合过吧,我也不指望他了。”
茉雅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张守吧,不好评价,说他好吧,本事不大心不小,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清流人物,躺在家里混吃等死还这么作怪。说他不好吧,也算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媳妇也不错。
摊上个这样的丈夫,要是一般人可能恨铁不成钢都能恨出一个洞来,嫌弃他没本事又会戳中这种“文人”内心最后的倔强,吵嘴打架就免不了了,好在伊哈娜看得开。
额娘看着伊哈娜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当初这个张守可是她极力推荐的,没想到是个塞草芯的绣花枕头,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絮叨两句,“大丫头啊,这夫妻两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离心,一离心这日子就过不好了,女婿还年轻,心飘些也是有的,你好好劝劝他,好好过日子。你们俩刚成亲,往后还有一辈子要过呢,得慢慢磨合,便是我跟你阿玛,刚成亲的时候也是吵了好几年的。”
伊哈娜漫不经心的根本没听进去,额娘急得跺脚,推她一把,“一跟你说这些你就装听不见,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额娘是过来人,听额娘的没错,你们俩还要过一辈子呢,别老说什么凑合不凑合的,女婿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伊哈娜轻笑一声,似在嘲讽自己,“你是我额娘还是张守的额娘啊,怎么事事都偏向他。”
抬起头看了一眼,巨幅的山水墨画从墙顶垂至地面,画上有山川河流,有殿宇楼阁,有长桥小溪,有街道风景,红的红,墨的墨,金的金,银的银,那样真实,那样遥远,吸人心魄。
伊哈娜看着那画出神,突然心下凄凉,一辈子吗这才一年,她就觉得好累。
一辈子太长了,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