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獐头鼠目, 头发油腻得像从炸锅里捞出来。他穿了件灰扑扑的polo衫, 胳膊被捉着整个反扭到背后, 仿佛一只被拎起来的田鼠。
田鼠痛得“吱哇”大叫, 叫了两声之后, 反应过来, 开始骂人。
混合了方言俗语和普通话国骂的粗俗发言, 内容涵盖生物学伦理学人类活动学, 嗓门极大,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被抓。骂着骂着他还象征性地挣扎几下,然而抓着他的那个人比外形看上去要壮实得多,只一只手就钳住他的手腕,牢牢反扣在背上, 他根本动弹不得。
池清原本已经做好一套连续技揍得他当场下跪伏法的准备, 没想到遇上一个动手比自己还快的;田鼠一路骂到动物生态学的时候,她的拳头还握在半空,收也不是,挥也不是。
“打吧,”阿宇说,“不打白不打。”
……说得也是。
于是池清一个直拳挥出,干脆利落地正中对方面门。田鼠“嗷”的一声大吼,鼻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地板上。
然后是一串断断续续的抽气呻/吟,仿佛杀猪时那猪的最后一口气在被割断的喉管里吞吞吐吐。
“别打……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田鼠一边嚎叫一边宣布认怂,眼泪鼻涕和鼻血一起交混着流下, 仿佛一只被捏爆的番茄酱瓶。
车厢里安静下来。了
然后,“噼噼啪啪”的掌声和叫好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还有十来只手机从人群中伸出,摄像头对准中心的三人,再过稍稍一会儿,这段视频就会被传播到各个社交平台。
乘警很快赶到,架着那男人在下一站下了车。池清和阿宇也被要求一起下车,跟着前往地铁派出所。
然后是立案,笔录……虽然警方倒是体贴地派了个女警来,但她张口就是“什么情况”“摸了哪儿”这样的问题,还是让池清比较尴尬。
“那人也是我们这的熟面孔了,差不多每个月都来一趟,”女警敲了几下笔,借着“咚咚咚”的声音小声说道,“按照现有条例,最多也就关个几天,然后他换个车继续——有什么办法他要是个摸钱包的扒手,还能稍微多关几天。”最后一句小小声。
“……明白了。”池清点点头。
对面的女警耸了耸肩:“你出去之后也小心一点吧……这世道只能女孩子自己注意了。”
“知道了。”池清说。
下次就注意点,使劲跺,照脸打。
她从笔录室出来的时候,阿宇就在门口站着,似乎是在等她。池清上去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把她上下望了一遍之后,才眯起眼笑笑,也叫了她的名字——也许是刚才登记立案的时候听到的。
“没事吧,池小姐”模特说。
“没事,”池清说,“就是生气。”
“不害怕”
“……不害怕。”
模特又笑了笑。
“池小姐看起来确实比一般的女孩子……大胆些,”他说,“不过我想总归是个女孩子……你在哪站下车我陪你过去吧。”
“我确实不怕啊,我——”池清说着,反应过来,“……谢谢你。”
阿宇就说了句“那走吧”,然后和她一起走回地铁站。
……倒是意外的细心体贴,池清想。只是不知道他是性格本就如此,还是纯粹的……营业
她突然听到一阵极轻的“叮叮叮”的声音,稍稍撇头一看,这才发现旁边的人穿了一身黑——撕裂风格的黑色t恤,紧身皮裤,全身各处又是绑带又是铆钉又是锁链,仿佛一块路过五金店的磁铁;他手上戴了一副捆绑造型的机车手套,脚上穿着的高帮皮靴是后跟包了金属片的,刚才跺脚的要是他,那田鼠怕是得断根脚趾。
……不过,他早上好像还不是这身打扮吧
过目不忘的池小姐记得清清楚楚,在便利店里遇到的时候,这位年轻模特明明是一身十分日常的休闲风格,只是一头灰发有些惹眼而已。
而现在,他看上去就像是赶着去开演唱会的摇滚歌手。
——哦,连头发也是黑色的了。
“怎么了”对方似乎也注意到她的视线。
“没有,”池清赶紧转回头,“你……今天的拍摄工作是这种风格的吗”
阿宇一愣,然后笑了笑,低头去看自己那件十分rock的破洞t恤。
“对,下午拍了组商品照片,觉得这造型还挺喜欢的,老板也大方,让我穿来了。”说着,他又抬手撩了一下头发,腕上两个粗犷的手环“当啷”一响。
池清对这风格没有太多认知,不过那两个手环看起来应该是银的。
然后两人一起上了车,又一起在池清的站点下了车。下班高峰期虽然已经过了,但地铁站里还是人来人往,不时就有人转头驻足,朝这位“叮叮当当”的模特望过来。
池清被望得有些不太自在,脚步下意识地朝另一边撇过去。然而对方立刻察觉到她的走向——并且以为是要拐弯,马上跟了过来。
……怪不得上了年纪的阿姨姐姐都喜欢他,池清想。要不是自己今天刚刚才搜索过他的花边八卦——
“说起来,池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旁边的人突然开口,措不及防的直球。
——如果被问的是别人,应该是个措不及防的直球。但池清认真地想了想之后,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知道。”</p>
直球惨被m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