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李策都忙得不可开交。
下午,天近黄昏,金甲暗卫总管郝乐志终于回来复命:不见宫女尸体。
大周建国百余年,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宫里将刑罚处死的宫女往此处抛尸,积年累月,涧下确实有不少散乱的骷髅和白骨,但是哪里都找不到那个宫女的尸体。
唯一找到的是装尸体的破麻袋。那麻袋本来就不结实,抛下山涧时,被树杈勾住,彻底撕裂了,像风幡似的挂在树梢上。
那尸体呢难道不成已经被野兽吃干净了
冷幽涧方圆好几里,崖下穴居着好几群饿狼和野狗,宫女们的尸体是它们的天赐美餐。
郝乐志派出了整整200名金甲暗卫,在冷幽涧下找了一夜大半天,几乎把崖下的狼群狗群杀了个干净,又把每个洞穴都翻了个遍,最后,还潜入水底去摸索了一番。
没有新鲜的尸骨。
“这么说,那宫女还活着。”李策冷冷的说,“而且已经逃出冷幽涧了。”
“启禀皇上,如果那宫女还活着,臣认为,凭这么一个幼女之力,又是在五十杖刑之后,三天时间,独自攀上山崖,逃离冷幽涧,绝无此可能。”郝乐志回道。
李策拿着一串佛珠在手中把玩,漆黑油亮的檀木珠子从指结间一颗颗滚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郝总管,那你说,这宫女是死是活”
郝乐志赶紧跪下谢罪:“臣无能,皇上恕罪。主要是昨夜暴雨,崖下到处是溪流,足迹血迹什么的,都被冲刷得无法辨认。”
郝乐志顿了一顿:“那棵挂住空麻袋的树,倒是离崖底的涧水不远。昨夜涧水暴涨,山洪湍急,如果尸体当时是掉入涧中,倒是有可能昨夜被冲到下流去了......”
李策手里的佛珠忽然停住了转动。李策向郝乐志微微伏下身去,脸色铁青:“朕告诉你,她还活着......涧水流向何处沿着涧水去找。一定得给朕把她抓回来,否则,你自己看着办。”
郝乐志吓得脸色刷白,喏喏连声,退了出去。
李策却又把史全德叫了过来:“那彘彤,有一半胡人血统,容貌特征明显。拟旨下去,以突厥犯境,严防细作为由,让户部和御林军配合,长安城百里内,挨家挨户搜查,凡有胡人容貌特征的,一律登记严查。”
“有两处要明察暗访,仔细查对:一处是药铺,任何人购买伤药都必须追踪到底;另一处是勾栏,勾栏内的新买入的胡姬必须一一查明来历。”李策吩咐道。
史全德下去传令给上书房。
李策一人在御书房里缓缓踱步,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李策自己也说不清楚,萧彤的脱逃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烦躁不安,一个小女孩而已,连男儿都不是。
其实即使是萧家男性后裔,李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难道还怕他聚众谋反萧家已经被灭门了,势力已经被彻底铲除,当年萧纵在世,都不是他李策的对手,何况现在。
怕他暗杀行刺笑话,李策戎马一生,即使不说武功盖世,至少也鲜有敌手。何况身为九五之尊,深居宫中,侍卫林立,一个江湖刺客,如何靠近
但是李策还是非常焦躁,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从心底深处升起,也许是五年前那场杀戮深埋在内心的创伤性记忆被唤起。两派各带大军,外戚是大周正规军,因为萧氏兄弟当时总揽大周兵权;皇族是守城的御林军,因为陈元哲当时总领御林军,十几万人就在长安城下厮杀,手足横飞,血染城墙......
萧彤,一个十四岁的弱女,身带杖伤,被抛入山崖,居然死里逃生,这事本身就透着诡异,不详之兆啊,不详之兆。
李策在窗前停下了脚步,用手指揉揉太阳穴,清理了一下自己思路:郝乐志说得没错,萧彤自己一人爬上冷幽涧山崖逃生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体力还是杖伤都不允许她这么做,除非有人接应。
李策不认为会有人接应。
萧氏余孽在宫外等候五年,萧彤一被推出宫门,他们马上得到消息,前来接应
天下哪有这等奇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那么唯一可能的逃生途径就是顺涧水而下了。
李策知道萧纵对这个女儿期望甚高,从萧彤五岁可骑奔马就可以看出,萧纵对女儿的教育并非女德女红,而是文武皆修,虽然这跟中原女子以贤良淑德为本分的风气大有违背,但萧纵从来都不走寻常路。
所以,如果萧彤通水性,善游水,李策一点都不会奇怪。
萧彤曾经跟陈项对打,李翔说过,萧彤虽然不是对手,但是陈项一人居然几招之内奈何不了她,还得李翔上去,两打一,才将她快速制服。
陈项李翔的身手,李策最清楚不过。
尤其是陈项,最近正在窜个,嗓音变粗,嘴上的绒毛变硬,额头上暴起一片红疙瘩,而身高,忽然间头顶已经过李策肩膀了,而且力气陡然大增。
前几天的端午,长安皇家和大臣们的子弟比武大会演,陈项只输给了17岁的大皇子李翎一人,位列第二。陈项却满心不忿,一气之下,居然把手中长-枪的柄,硬生生拗成两段。看来他是继承了他父亲,陈元哲的天授神力了。
想到这里,李策不由的奇怪,萧纵到底是教了女儿什么功夫入宫五年,萧彤居然还有跟陈项一战之力,而且大杖五十,居然没死还有力气逃跑.....
这么一想两想,李策更加不安了,忽然间感觉,查处力度还是不够,必须挖地三尺,把这个萧彤找出来,死活无所谓,但是人或者尸体,必须亲见。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窗外暮色沉沉。
“来人啊。”李策喊道,“宣骠骑大将军陈元哲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