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要拍的一场哭戏却进展缓慢。
“我本以为就算不能在表姨身上许愿, 但我们有那么发达的医学水平，也能让她的生命……再延续得更久一些……”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我之前就不应该离开她，不应该到处跑，我应该多就在留在她身边，我……”说到这里, 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贺妘已经用尽了所有可能，哪怕已经拜托了许安堰用上最好的医疗团队和器械, 也没能挽救表姨的生命。
“贺妘，你别太自责了。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也不是你的错。”贺妘的闺蜜抱住她, 轻声安慰道。此后有十几秒中，片场内除了轻轻地抽泣声, 几乎陷入了一片安静。
导演正捏着剧本感到奇怪, 几乎要喊卡的时候, 楚云鹿从曾霜露的肩膀上抬起头来, 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怎么了，忘词了吗，还是今天状态不好”今天都卡了两三次了, 按楚云鹿以前的表现来说不应该这样。导演走上来, 语气还是很是宽容, “也没关系，云鹿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先去休息一会儿, 待会再拍一遍就行。”
在旁边等候的江容景第一时间取了毛巾过来，在哭戏之前有一场下水戏，楚云鹿的头发还是半湿着，正往下哒哒滴水。
身上突然间多了件宽大的毛巾，将在空气中微凉的肩膀尽数收敛在内，楚云鹿转头对江容景说了声谢谢，然后喊住了导演。
眼眶中还含着未落下的泪水，泪汪汪一圈都是红彤彤的，沉浸在情绪中快，脱离了情绪也快，除了眼眶和说话间些许的鼻音外，怎么看都是一张冷静下来严肃讨论的脸。
“我不是忘词了。”楚云鹿说，“我是突然觉得，在这个片段里被卡住了，这些台词和场景很矛盾，矛盾得让我说不出口。”导演停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合适”
楚云鹿解释道，“之前我就觉得这一出戏很奇怪，但又想不出是哪里奇怪，现在终于明白了。想象一下，如果是贺妘真的站在我们面前，她在遭遇了至亲之人的死亡之后，真的会在第一时间就拉住自己的闺蜜，这样嚎啕大哭吗”
“要是说情绪上来了也说得通，但不要忘了贺妘是一个骄傲的人，哪怕走到了困境，她也倔强的只和别人交换而并非用祈求的态度。”
“我想她不会轻易落泪，就算会想哭，也只会等到无人的时候偷偷抹着眼泪，她的镇定排在最先，她已经习惯于隐藏脆弱了。”
“所以接下来要和闺蜜哭诉的一大串的话，我真的说不出来，太肉麻了，太崩人设了。”
楚云鹿的话导演都认真听了，连连点头，这般处理应该更恰当，和编剧一番商量后，导演当即拍板：“那这场戏就改掉！把贺妘先遇到女二哭诉再遇到男主这个顺序折中一下，就把女二的戏删了，直接跳到贺妘一个人伤心的时候许安堰来找她。至于云鹿……”
导演看着楚云鹿，她的眼眶因为真哭，ng了几次，已经是一圈通红，样子真是看着就心疼，导演也不无心疼地说:“今天拍的戏够多了，云鹿你先回去休息，把精神养好了，明天我们一鼓作气，争取一遍过！”
临时得了大半天的假期，楚云鹿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思维还沉浸在方才的剧情中，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响后拿过手机，开机之后发现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来电了。
时间是昨晚，三个电话全都是顾时泽打来的。
楚云鹿盯着这个名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昨天最后和福利院黄院长聊天之后，为了专心看剧本，她把手机关机了。实在有重要的事情她无法接听电话，其他人也会联系茶茶，让茶茶转告她。
但茶茶并没有什么要转告的，顾时泽这次打电话来，应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虽说是冷处理，又不是绝交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礼貌起见，楚云鹿想了想还是给对方回播了一个电话，得到的却是对方电话关机的提示。
对方电话关机。
楚云鹿把手机锁了丢到一边。拽过剧本摊开，看着上面她做的笔记出神。
好吧，既然电话关机了，她该做的都做了。面子上给得足了，以后要是说起联系不上，也不全是她的锅。
半个小时后，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楚云鹿马上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三个字，最后还是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喂”刚接起电话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鼻音，再结合她没精打采的应声，就更像是哭过后的声音。
顾时泽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他愣了一下，半响才回道：“你哭了”
“是……准确来说也不是，刚拍了一场哭戏，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摸了摸鼻子，用这个声音打电话的确是太弱了些，楚云鹿特意去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才又开口说道。
“怎么了顾哥，我看你打了几个电话，有什么事吗”
关于“语气”这一门课，内容可谓博大精深，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的同一句话，表达的内容可以是千差万别。别的不说，光就这短短的几句话，顾时泽在心里与之前两厢一对比，差别就出来了。
心情不好、有话快说、公事公办、兴趣不高——总之该说什么，你看着办。
“啊这样啊，你没事就好。”因为带了口罩，说出口的声音也有了一层低沉和模糊。顾时泽捏着手机放在耳边，大步走下登机廊桥，他身高腿长，几个跨步间已经走到了前面。</p>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寄的包裹，我收到了。”楚云鹿哦了一声，上次顾时泽说他在沙漠附近拍戏，楚云鹿后来挑了一些加湿器之类的实用的小玩意，直接在网上订购了让快递送过去。“里面的东西在西北很合适用，我之前没有考虑到，谢谢你的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