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寒开车回家的路上, 宿之灵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回头看了宿之灵一眼, 问道:“你怎么了”
明薇薇轻轻依靠在宿之灵旁边,蹭了蹭她的肩膀,也问道:“灵灵, 你怎么了呀”
宿之灵说道:“我觉得聂神父说的有道理。他说一旦我们回到了n城, 我们就不能相信所见到的任何人,因为不管他们有多和蔼,看起来有多善良,你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信徒, 什么时候会带着人穿着黑袍,出现在我们门前。”
殷寒嗤笑一声,说道:“你别理那个小人,他就是恶事做得太多,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自己的心是黑的,看见谁都是黑的。”
宿之灵忧心忡忡地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很快,车子开到了殷寒家的别墅前, 她打开车门,说道:“下来吧, 咱们到家了。”
明薇薇下了车, 把宿之灵背在肩上,步履艰难地跟着殷寒走向了房子的门口。
殷寒按下了门铃,一连按了好几次, 都没有人有反应。
最后,良久,才有人打开了门。
门开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站在门前,她的头发整齐地盘起,穿着深蓝色的长裙,优雅地站在门前,却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殷寒,说道:“你迟到了。”
殷寒迷惑地回头看了宿之灵一眼,带着她们走进了门,顺手抓过一个轮椅来,给宿之灵用。
那穿着深蓝色衣裙的女人看了一眼她的动作,说道:“那个轮椅是给你父亲准备的,不过,你用吧,我不在乎。”
这时,一阵轮子转动的声音从豪华宽大的屋子另一头传来,一个阿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殷父走了过来。
殷父皱眉看了一眼殷寒,说道:“我不是给你发信息了,让你穿得像样一点回来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殷寒抱着肩膀,说道:“不是吧,爹,我消失了整整四天,你连找都没找过我”
殷父满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不管你又去什么地方疯,什么地方浪,我让你准时回家,你最好准时回家。”
殷寒问道:“是吗你既然这么了不起,怎么又坐在轮椅上了”
殷父本来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说道:“我想这件事没必要在你母亲面前说。”
穿着深蓝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过来,对着殷寒伸出了手,说道:“十九年没见了,我叫萧宜宁,是你的母亲。”
殷寒愣了一下,她起初是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就是她那“死去多年”的生母,继而是不敢相信她竟然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要和自己握手。
她以为这是什么商业谈判吗
殷寒过了很久,才挣扎着伸出了手,和母亲平淡地握了握。
萧宜宁上下打量她一拳,用那种苛刻审视的目光看了殷寒一圈,说道:“你和我想象中的殷寒,很不一样。”
殷寒一瞬间连气都喘不上来。
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肩头。
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父亲口中的“你母亲死了”是真的死了,她以为她已经死了,只要她死了,自己就安全了,因为她可以构想出一个完美的母亲形象,每当她觉得生活的重压无法承担的时候,她就可以去那个虚幻的完美形象里寻求慰藉。
萧宜宁端着她那优雅高傲的下巴,只垂下眼睛来打量着面前狼狈不堪的殷寒,说道:“差得太远了,你可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殷寒躲开了她的目光,试图从这种审视的目光中逃开,甚至找个什么地方钻进去都好。
她怎么就没有死呢殷寒有点生气地想着,她要是死了就好了。
她想这些的时候,又想起在那早已逝去的一个有一个孤寂的夜晚里,她忍受着难捱的寂寞,在心里想:要是母亲没死该多好呀,她会保护我,会相信我,会帮助我。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确实如她所望,没有死去。
这个没有及时死去的母亲变成了另一个审视者,这种审视甚至比父亲的审视伤她更甚。
屋子里几乎致命的死寂之中,宿之灵忽然开口,反问道:“是吗”
萧宜宁这才看到还有一个残疾的女孩坐在旁边,不屑地瞥了一眼。
宿之灵说道:“你没能在十九年前就死去,也让我好失望。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是一个苛刻又苍老的女人,你脸上的皱纹令我失望透顶。”
萧宜宁那份端庄的完美仿佛一瞬间被人敲碎了,她勉力维持着自己的优雅,冷笑着看向宿之灵,问道:“你又是谁”
宿之灵说道:“我是殷寒的朋友。她给我看过你照片,那照片上的你比现在美得多。”
明知道这是萧宜宁的大忌,宿之灵却还是耸了耸肩,说道:“可惜,你老了,你竟然老成这幅模样,好让我失望。说什么年轻时是个让人望尘莫及的大美人,都是假的,老成这样,算什么大美人呢”
殷寒原本连气都喘不上来,宿之灵说了这几句话,她忽然笑了,一开始只是笑了一声,后来又觉得太好笑了,简直笑得气都喘不上来。
殷寒索性不再理会他们,推着宿之灵,拉过站在原地傻乎乎四处乱看的明薇薇,说道:“我们走吧。”
萧宜宁追在她身后,却被长裙的一角绊了一跤,扶着楼梯的扶手在楼下喊道:“你回来!第一次见我,你就迟到了整整三十七分钟,你都不准备给我解释一下吗”
殷寒猛地停住了脚步,怀里抱着宿之灵转过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宜宁,毫不在乎地说道:“那又怎么样呢我迟到了,就是这样。”</p>
她本来想要丢下这句话就离开,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萧宜宁,忍耐再三,才问道:“你消失这么久,突然出现,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