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鲷鱼烧这玩意儿就吃个新鲜,哪怕味道确实不错,谁会天天惦记着甜口的东西,就算再好吃,吃多了一样会腻味儿的。烧烤就不同了,反正王香芹一直很喜欢吃,感觉永远都吃不腻。
想象一下,那种肥瘦参半的嫩羊肉,切成小手指那般粗细,腌制好了架在火上烤,要一直烤到滴油,然后刷上一层浓郁可口的咸辣酱,再撒上一大把的孜然粉,吸溜
王香芹最感谢的就是,这个世界是有辣椒的,各种辣度的都有,普通人家虽然极少直接用辣椒炒菜,却喜欢用辣椒腌制白菜。还有就是咸菜疙瘩,腌制好了切成丝或者丁,跟辣椒一起用油猛炒,这样不光吃着口感更好了,也更下饭了,还能延长保质期。哪怕大夏天的,也能放上个大半月都不会坏的。
辣椒没问题的,他们这边产量不少,往南那头走个二十里地,还有个专门种辣椒的村子,一般都是收上来晒干了运到县城乃至府城去卖的,干辣椒很好保存,几乎都不会坏,所以一贯不用担心积压太多。不过,就算销路没啥问题,附近的人需要,那边也乐意卖,谁不希望立刻拿到现钱卖谁不是卖,就近卖了就不用特地赶远路瞎折腾了。
孜然的问题尚未解决,但辣椒已经收了两挑担子过来了。
朱母还建议不要只卖羊肉串,那玩意儿太贵了,而且羊肉膻,喜欢的人爱死这个味儿了,可不喜欢的人还是有很多。所以,整猪也要收,鸡当然也少不了,尤其鸡肉串和鸡翅膀烧烤之后,味道也相当得不错。
王香芹还建议可以顺带卖些烤时蔬,她本人其实不太爱吃烤玉米、烤茄子之类的,总感觉烧烤嘛,不吃烤肉还能算是烧烤哪怕真的烤肉吃腻了,蒜蓉扇贝味道多好呢干嘛非要吃时蔬可仔细一想,上辈子买烤时蔬的人也不少,王香芹觉得做买卖不能以自己的口味为准,反正家里就有菜园子的,顺便带些玉米、茄子啥啥过去,哪怕卖不掉也不碍事儿。
她是一贯只负责嘴皮子叨逼,幸好朱母和宁氏的行动力超级强悍,没两天工夫,就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而二郎也从县城里带来了不少配料,王香芹跟宁氏一道儿,晚饭后在灶屋里研究调料,并且她成功的从二郎带回来的调料包里,发现了一种名为小茴香的东西。
因为并非厨师,王香芹其实分不太清楚各种调料之间的相似处和区别点,反正她觉得这玩意儿就是孜然,品尝后尽管味道上似乎有些区别,可应该错不了。
调料问题也解决后,宁氏的烧烤摊儿就开门营业了。
烧烤这玩意儿跟鲷鱼烧的差距太大了,别的不说,反正王香芹本人看着鲷鱼烧是馋不起来的,可烧烤摊儿一摆,隔了半条街这口水就能跟着下来。尤其宁氏这人特别鸡贼,小聪明全用在这上面了,都不用人教,她就弄了一个巨大的蒲扇,发疯似的狂扇,扇得赶集的人都懵了,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啊!
大人们只是有点儿懵,小孩儿则直接被馋哭了,纷纷闹着要吃。
别看肉类贵,那是算风量的。这年头,买肉一般都是按斤买的,假如跟屠夫关系好一些的,兴许能卖个半斤肉的。可那也贵啊,而且买个半斤肉回家还舍不得全放了,哪怕都放了好了,这年头哪家都是大人小孩一堆的,你一口我一口,还剩下啥呢
可烧烤就不同了,肉再贵,你就买一串又能贵到哪里去而还不用费劲儿生火烧肉了,省柴禾省油盐还省时省力,关键是谁兜里都揣着几文钱,买不起贵的羊肉串,就买一串鸡肉过过瘾,回头把嘴擦干净了,把身上的味儿散了,回家谁也不知道你吃了肉。
头一次摆烧烤摊儿,宁氏品尝到了久违的赚快钱法子。
也确实有人连鸡肉串都买不起,那还有烤茄子、烤玉米、烤土豆片、烤香菇……这些就便宜多了,而且看着份量也多,吃起来虽然没烤肉那么香,起码也能解解馋。
这天收摊儿回来,宁氏那一脸的笑啊,当真就诠释了什么叫做笑到合不拢嘴。
当然,麻烦事儿还是存在的。高兴过后,宁氏叹了一口气:“生意太好了,竹签子根本就不够用,这可咋办呢”
王香芹想了想,略有些底气不足的建议道:“找、找你哥”
“对对对!四弟妹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我这就去找我哥!反正鲷鱼烧摊子上有我爹娘在,要他干啥打蛋打面糊糊的事情都是做惯了的,眼下又有打蛋器了,他多半时间都是闲着的。嗯,就这么办,叫他闲得没事儿干帮我削竹签子!”
说干就干,这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宁氏转身撒丫子狂奔而去,留下王香芹一人心虚不已的立在原地。
她这么做是不是太坑人了宁冬生刚摆脱了手工打蛋还没多久,这就迎来了新的活计一扭头正好看到四郎瞧自个儿,她尴尬的笑了笑:“我好像是有点儿对不住二嫂她哥……”
四郎想了想:“我觉得还好,不就是削竹签子吗白日里,六弟还说他能干……六弟!”
“对啊!我能干啊!四嫂你为啥不跟二嫂举荐我呢难道我还不如宁冬生那傻大个儿吗我能干的,我特别会削竹签子!真的!!”六郎汪的一声哭出来,这么好的活儿啊,为啥不让他去做呢
王香芹:……
坑人也应该先坑外人吧直接一上手就坑自家人,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削竹签子这个完美的活计最终还是没能落到六郎手里,倒是朱母听闻他主动找活儿干后,相当欣慰的给他安排了新活计,算烧烤摊儿的成本钱。
朱母义正言辞的道:“烧烤摊儿的生意太好了,一旬算一次账怎么行呢三天算一回好了,但每天都要记下成本。对了,四郎媳妇,你要不要再琢磨下,还能卖点儿啥咱们不要一口气推出来,等食客们吃腻了再推出一两样来。其实吧,我也是想着茄子、玉米这些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之前卖的就是去年的存货,不多了啊。”
“豆腐呢老豆腐也可以串起来烤着吃,还有豆腐干,土豆可以,那红薯片也成呢。再就是,我想着调料上还可以出彩,除了辣椒小茴香外,咱们是不是可以弄点儿甜口的我看好多人都爱吃甜的,蜂蜜口味来点儿芝麻蒜蓉也不错。”
王香芹天马行空的瞎说,朱母也不管她说的能不能成,一并先记在心里。
其他人倒是没觉得有啥问题,只有六郎一脸的绝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老老实实的种地有那么难吗有钱可以多买一些水田旱地来种对不对为什么非要跟小食摊儿较劲儿呢他们家往上数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农民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活着咋就那么困难呢真希望天天不是春耕就是秋收……
兴许是因为六郎已经很惨很惨了,所以温氏觉得,再惨一些也无妨了。
在烧烤摊儿步入正轨之后,某个下雨不出摊儿的日子里,温氏找上了朱母,说出了思量已久的想法。
“什么你要买地盖鸡舍你疯了吧”
朱母目瞪口呆,她清楚的知道温氏跟王香芹是不同的,说白了,王香芹这人跟眼下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不同的,脑子就跟一般人长得不一样,明明有一堆赚快钱的法子,偏就一门心思守在猪舍里,整个做派完全不像是十来岁的小年轻,反而朱母对着她时,总是有一种对着同龄人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是对的,朱母眼下也不到四十,而王香芹上辈子过世时,也已经有三十好几了。经历过坎坷波折的人,跟十来岁不谙世事的孩子是截然不同的,也是无法隐藏的。
幸好,王香芹这辈子的经历也挺不一般的。朱母认定了她是因为姐妹易嫁那个事儿,一夕之间变了性子。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温氏她不是王香芹,她没有那份沉淀的心境。
“你说你要买地、盖鸡舍,然后呢说出你的全部打算,省得回头你又到处诉苦说我这个后娘不厚道,连话都不让你说全了。”
温氏一下子变了脸,这话的意思也太明白了,朱母明摆着就是不赞同的,只是给她机会让她说个痛快而已。偏生,这事儿在她心中已经徘徊许久了,到了这档口,她是不得不说的。
深吸了一口气,温氏一面暗地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一面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已经隆起得很明显的腹部。似乎是感受到了肚子里孩子的心跳,她仿佛瞬间有了动力。
“娘,您跟我仔细跟你说,我先说明白,我没跟任何人斗气,也不是得了红眼病想干啥,就是……我也是为了孩子啊!”
为了孩子……
无可否认的是,这是每个当母亲的原动力,哪怕温氏这人平日里有诸多的缺点,可再怎么样,都不否认她对猪毛是掏心掏肺的。你看平日里,谁要吃个蛋她都忍不住翻白眼,一脸的不高兴,唯独对猪毛,哪怕没人叮嘱她,她也会天天给猪毛煮个鸡蛋让他揣兜里带去上学。还有请杨先生开小灶的事儿,也是她主动挑选了两只最肥硕的鸡,亲自给人送去,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提到了孩子,朱母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又问她:“行吧,就当是为了孩子,可你这不是怀着身子吗等生下来再谈别的。”
“娘,我这胎怀相很好的,早先大郎也带我去看过大夫,只说孩子跟我都很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我是想着,咱们家的烧烤摊儿不是需要很多肉吗买谁家的不是买整羊整猪我是没法子,那鸡呢我看出一回摊儿就起码要卖掉三五只鸡的,二弟妹上回还说不够卖呢,我是想着,要是我这边有多多的鸡,买我的不比买其他人的便宜我还能帮着杀鸡,多省事儿呢。”
朱母瞥了一眼后院:“你的鸡看着是挺多的,可还是不禁杀。”
“多养些啊!我屋里还有两百只鸡蛋正孵着呢,后院好多母鸡都抱窝了,回头要不了半个月就能……”
“好啊,你这是把啥都算计好了,那还跟我商量什么”朱母猛的变了脸,“你能耐,你主意大,我原先还想提醒你勤快收拾鸡棚,瞧瞧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又脏又臭的。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太热,回头天热了,不得臭出毛病来”
“所以我才想让娘借我钱买几亩地,多盖一些鸡棚,再搭一圈的栅栏。回头鸡就有地方住了,离咱们家还远,再臭也熏不到家里人。还有啊,我都跟人说好了,帮我多留几只狗子,鸡棚旁边搭个狗窝,晚上有狗在,也没人敢偷鸡,再不成我让大郎晚上去那头睡,这不是……”
朱母冷眼瞧着她:“你都盘算好了瞧上哪块地了”
“就是咱们家去年买下的那块,就在水井的另外一边,我去过,大概有三亩地左右,往边上还都是没盖房子的。娘啊,你让大郎往那边再买两亩地,凑个五亩,让我盖个养鸡场好不好回头我便宜卖给家里鸡肉,我保证以后再不眼红弟妹们了。”
温氏越说越可怜,眼圈都忍不住红了,拿手背抹着眼泪道:“娘,你也替我想想。对,我是没用,我是窝囊,我既没四弟妹那么聪明,也比不上二弟妹那么会来事,三弟妹会绣花,五弟妹也不差。可娘啊,我是长嫂啊,再这么下去,我可咋办呢”
“您就支持我一回呗,看看屋后的这些鸡,我养的多好啊。别的东西我实在是不会,也学不来,养鸡还成的,就算没二弟妹卖烧烤那么来钱,可好歹是个事儿啊!”
“大郎是家里的长子,我是家里的长媳,猪毛是咱们家的长孙,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眼下她们就都不服我了,往后可咋办呢我一定要有个事儿做,我不能真的叫所有的弟妹们都比下去啊!”
“就当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了,我养鸡赚钱又不是为了我自己!”
“娘啊,求求你了,就当是偏帮我这一回吧!”
……
朱母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叹息。
温氏有句话是对的,她是家中的长媳,将来百年之后,担负起他们这一房祭祀重责的也是大郎和猪毛。长房这一支若是式微,那这个家就算再兴旺,总归还是缺了一丝遗憾的。
“行吧,甭管成或不成,就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哪个年代当老大都是最辛苦的,成功是应该的,不成功_
幸好我是小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