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四郎这话,王香芹才忽的想起那老太太来。这也不怪她,朱家阿奶平常不爱出门,王香芹本身也是整日里窝在猪舍的,哪怕进门都两年了,她见过阿奶的次数也就三回,其中一回还是她嫁人当天,剩下的就是正月里拜年那会儿了。
“这样的话,老太太的孝敬也由咱们来给吧。”王香芹想了想又道,“六郎还没娶媳妇,到时候也先跟着咱们过。”
“成啊,你说了算。”四郎觉得这么安排没毛病,遂一口应承了下来。
朱家兄弟几人中,大概答应得最快的就是四郎了。哦不,应该是六郎,他连质疑的权利都没有,真的是答不答应都那样了。
……
次日一早,在多数人顶着黑眼圈出来时,王香芹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她洗漱之后就去灶屋逮人了,果不其然看到宁氏正跟牛氏在一起做饭,见差不多了,她对牛氏赔了个不是,将宁氏唤了出来。
唤出来后瞧着回屋也不是个事儿,王香芹索性带宁氏去了猪舍那头,在充满背景声和气味的猪舍里,开始给宁氏洗脑,说的自然是朱父朱母跟谁那事儿。
然而,比起公婆的养老问题,宁氏显然更在乎分家一事,她想了一宿,哪怕明知道分家这个事儿已经成了定局,还是一脸纠结的问王香芹:“真要分家不能把大嫂他们一家单独分出去吗四弟妹你想想,一旦分了家,你得多出多少事情来不划算的,还不如就把大嫂弄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是个人都能猜到咱们家出了事儿,还是跟大嫂有关的事儿。回头,不单是大嫂没法做人了,大哥也一样,还有猪毛小兄妹俩也会被人说嘴的。”
“唉,道理我都懂,可这不是……分家有啥好的呢”
“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吧”见宁氏苦着脸狐疑的看向自己,王香芹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想想,你原先做买卖赚的钱不是得上交公中一半吗这要是分了家,你赚来的钱就都是你的了,这么一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那也得能赚到钱吧我昨个儿光顾着哭亏本的肉了,现在想想,这段时日都没法继续做买卖了,每天损失多大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宁氏昨个儿是三段式哭法的,最开始哭的是亏损的肉类,足足二三两银子的损失呢。接着,上半夜哭分家,哭以后跟王香芹就不是一家人了,哭到后半夜她想着不能继续哭了,明个儿还要早起做买卖呢,突然就意识到买卖做不成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出摊子了,于是她又开始哭了。
王香芹被她这话噎了一下,随后继续再接再厉安慰她:“总归会过去的,就算一时损失了,回头也能弥补回来了。一半的利润呢,这可不是小数目。”
“噢……”宁氏蔫巴巴的垂着头应声。
“那爹娘养老这事儿呢你怎么看”
“四弟妹你说啥就是啥吧,反正回头该给的米粮和钱,我一丁点儿都不会少给的。”宁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长媳,我能说啥呢”
跟王香芹事先预想的差不多,宁氏就是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横竖她本来也不负责养老,谁爱养谁养,至于孝敬钱,大房养老她也是要出的,那就更无所谓了。
搞定了宁氏,王香芹又拜托她同三嫂说一说,这事儿宁氏也应下来了,直说包在她身上,毕竟田氏那性子太容易拿捏了。
及至出了猪舍,宁氏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这才纳闷的问:“咱们为啥非要到猪舍里说话……算了,我还是回去看看六郎吧,也不知道他算完了没有。”
王香芹跟她并排走回家,边走边道:“六郎啊,二嫂你原先不是一直想把他开了吗还说总做不对账的账房先生要来干啥啊!”
“对呀,要不是他上头有人,我一早就开了他!老算错老算错,一不留神就算错。可我又能咋样呢他上头有人呢,我非但不能开了他,还不能凶他!好气哦!”
“以后你就可以开了他,分家了呀,自个儿算。所以说,分家还是有好处的。”
宁氏抬头看向刚从屋里出来的六郎,两眼放着光:“对呀!等以后分家了,我就可以自己算账了,不要六郎了!”
六郎:……
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吃饭了,吃完饭还要核对账目呢。”朱母没立刻说分家,其实她也不太相信六郎那算账的本事,决定回头让俩儿媳再瞧瞧,等确定没问题了,再去请长房的人过来帮着做见证。
吃饱喝足后,猪毛和灶台又去上学了,六郎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吓得俩孩子飞速逃窜走了,总觉得今个儿的六叔病得不轻。
之后的核对账目又费了小半天的工夫,毕竟除了核对外,还要均分成六份。偏在分成六份时,遇到了一个问题。
王香芹先提出了意见:“我的猪舍可以折价,但是我要全部的猪舍和猪。别的像钱和田产,我可以少分。”
“不行,说好了是六份就是六份,哪有挑挑拣拣的!”温氏一口否决,她恨死了王香芹,哪儿能叫她如愿呢
“猪舍所在的那块地是我掏钱买的,盖猪舍的钱也是我出的,最早买猪崽的钱还是我的。”王香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再说我是愿意放弃其他东西换取这个的,大嫂你还有意见吗”
“我不管,反正说好了是均分就是均分!我就要分猪舍和猪!”
见温氏执意如此,王香芹只得看向朱母。后者深深的看了温氏一眼,沉声道:“分家产的时候会考虑本来干的私活,像你那块地还有鸡舍和鸡,也会优先分给你。”
“我不要!反正说好了均分就是均分,什么东西都要平均分。还有二弟妹的驴车,也要均分!家里的牛还是要均分!”温氏一口咬定要平均分成六份,她是铁了心自己不好过也要让别人不好过。
宁氏听到前面就想跳起来了,还是二郎强行摁住了她。结果听到后面,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掀翻了二郎,冲上去就呸了温氏一脸:“呸!难不成你还想把我的驴子杀了分成了六份你信不信我回头就去官府告了你,让那些倒霉蛋把你撕成六份”
温氏脸色憋得通红,她是想说你没证据,可问题是,一旦宁氏真的去告了,哪怕没证据,苦主还是会找她算账的。再一个,她当初并不觉得卖病鸡是什么大错,所以并未加以掩饰,眼下是没人告,一旦有人出头,稍稍费神一调查,她恐怕就要完了。
“你不敢的,出事的时候咱们家还没分呢,你想陪着我蹲大牢吗”温氏反驳道。
哪知这话却是点炸了宁氏,宁氏立马举起板凳:“你试试啊!你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宁氏是个怂包没错,可那是面对家里人的时候,她对外的形象一贯都是泼妇,虎得不得了。而眼下,谁都看出来了,哪怕还未分家,宁氏也已经不拿温氏当自家人看待了。都不是自家人了,你接得住她那虎劲儿吗
就在众人想上前劝阻的时候,牛氏高举门捎站到了宁氏身旁,虎着脸威胁温氏:“你试试看我们到底敢不敢!”
温氏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险些被这俩姐妹气到当场暴毙。
朱母不得不出面再度做了和事佬,在场面重新恢复平静后,忍不住多看了牛氏两眼。说起来,牛氏进门都半年光景了,一直都是弱小可欺的小媳妇人设,她跟田氏还不同,田氏是属于不干粗活的,细致活也得你找上她,她才会接手去做。可牛氏是满屋子找活儿做,那利索劲儿就别提了。
万万没想到啊,就是这么个干活利索不多话的媳妇啊,居然也能这么虎。
最终,分家的方案一改再改,等定下来后,早已过了午饭的点。
牛氏做饭去了,其他几人还在那儿研究最后的细则问题。分家产的大方向上,是各房先挑出绝对不让的东西,像王香芹选择了猪舍和猪们,宁氏选择了她的小食摊儿和驴车,田氏和牛氏没表态,温氏在最后选了鸡舍所在的那块地。
最终,温氏除了那五亩地以及鸡舍和剩余的所有鸡外,还得了十亩中等水田,以及二百七十两银子。
宁氏要的小食摊儿和驴车,包括驴都归了她,水田旱地都要了一些,宅基地则选在了离鸡舍不远的那块,比较小,一共也就不到两亩。而比起宅基地小,她更不愿意跟温氏当邻居,但因为之前买地的时候,就是选离家不远买的,除了那块外,也没别的好地了。又因为她要了足足三百两银子,所以相对的在宅基地上吃点儿亏也没办法了。
田氏本性保守,于她而言,钱那么多也没啥用。因此她就是要田产,宁可少要或者不要银子。宅基地则在老宅的另外一边,很小,大概也就一亩地那么大。为了弥补这一点,朱母做主将耕牛给了她,又给了五十两银子用于盖房子和家用。
王香芹猪舍所在的那块地比较小,又将附近两块连在一起的地都给了她,其中就包括了水井,面积倒是不算大,也就四亩地多一点。田产方面,她没要水田,要的是旱地,因此亩数多一些,有多半就是当初买下来专门种植苜蓿的地。银子则是一百两,老宅也归了她。
牛氏收了那虎劲儿,又恢复了原先小媳妇的模样,问她要什么,她就说一切听五郎的。五郎受宠若惊,天知道他和兄弟们都是一脸的懵圈,这分家大事啊,爷们一点儿话都插不上,真是老惨老惨了。不过,就算将选择权给了他,他也不知道选啥好,最终表示听娘的。
因此,五郎和六郎的那份就由朱母做主了,安顿好后,就请了长房的人做见证。
其实吧,不管怎么说,都没办法做到完全平均的。假如家里人都有意见的话,长房那头也会帮着出面分家产,不过这样一来,就难免被人在背后嘀咕了。
大头分完了,余下的秋粮倒是容易,毕竟这玩意儿要均分还是可以的。哪知等长房的人来了,温氏又作幺,非说她家人口多,要多分一些粮食。
温氏这是吃准了朱母不爱在外人面前丢脸面,哪怕长房也不算什么外人,朱母也不会当面训斥她。她不光要求多分几石粮食,又要求锅碗瓢盆、柜子箱子、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归她。
说真的,都到这份上了,差一点也什么。
朱母问过了其他几个儿媳妇的意见,摇头叹息着多给温氏分了一点。而朱父则是深深的看了大郎一眼,什么都没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大郎脸色煞白,他也没想到温氏会当着长房的面发难,尤其就几个锅碗瓢盆,压根就不值钱,这些东西都是早先置办下来的,哪怕老朱家发财以后,也不会将好端端的粗瓷碗丢了另买新的。至于家具,也一样都是旧物,这算成钱连个二两银子都没有。粮食倒是稍微值点钱,可说到底,都已经分了那么多了,何必再计较这么点儿东西呢
没人当面说什么,可谁知道人家回去后会嘀咕什么
长房派来做见证的人,就是朱家大伯和大伯母,又来了大堂兄夫妻俩,看看能帮什么忙,结果忙没帮上,却是看到了这么一出。
“还有每年给的孝敬钱,你们商量过了吗”朱家大伯不忍心看弟弟唉声叹气的,忙岔开了话题。
当下,朱母便说出了要求儿子们每年给的米粮和钱的具体数目,比朱家阿奶当初要的略高一些,毕竟朱父是兄弟八人,而他们这边则是六人。总得来说,这个数目完全在正常范围内,配上之前各房分得的家产数目,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了。
朱家大伯问几个侄儿,听闻都没意见后,便道:“正好眼下秋收结束了,你们各家又都有钱,赶紧趁着农闲把房子盖起来。对了,四郎啊,你爹娘说老屋归了你,可在房舍盖好之前,他们还是可以住在老屋里的,你知道吧”
四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大伯。”
“那就这样吧。”朱家大伯想想没有遗漏的地方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还有一桩事儿没说。”朱父喊住了他大哥,“我们俩口子不打算跟大郎了,让四郎小俩口给我们养老。”
作者有话要说:
网审卡住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