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绵听罢又安静如鸡的喝了会儿酒, 只觉得那凉凉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脸上, 未移开过。手上的酒也就一杯接一杯的灌,舌头像是麻痹了一样,尝不出任何味道, 只是胃里烧得慌。
萧风看他这样,内心都惊呆了,赶紧拦住他又要倒酒的手, 道:“别喝了,你都醉得神志不清了, 明天起来肯定头痛。”
喝醉的谢绵似乎异常的乖巧, 说不喝便真的不喝了, 只是顶着张通红的脸呆呆的坐着,视线分散,甚至都看不清面前的人, 只有一抹玄色的影子。
萧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赶紧扶着谢绵站起来,自顾自地说道:“你看你都醉成啥样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实际上他们还没有住的地方。
谢绵大概还有一点意识,知道萧风要做什么,便也跟着站起来, 只是站起来时身形有些不稳,被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跌去。
似乎是被酒精麻痹了,谢绵没有作出反应, 竟直愣愣的摔向地面。
萧风正打算去接的时候,一阵风将他吹退了半步,再一看,谢绵已经跌在了白临舟的怀里……萧风内心大喊太阳,又不敢去和仙帝抢人,只能暗自为谢绵求福了。
酒馆众人被这一动静吸引,转过来看情况,却被李隼的眼神又慑到转回去假得不行地吃菜喝酒,实际上注意力都在那颇为“热闹”的一桌了。
谢绵好像不知道自己摔在了谁的怀里,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到个如玉雕琢的下巴,有点眼熟,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晃荡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手又按了回去。
熟悉的凉意浸透了整个人,但他脑子里似乎还牢记着自己要回屋,挣扎着磕巴道:“放、放开……走、我要走。”
话音刚落,谢绵就觉得锢着自己的那人抱着他也站起来,然后一阵凉风吹过,他们就不在酒馆中了。
谢绵勉强眯起眼睛,看清了周围的摆设,好像是在一间客栈的房间中,只是布置比一般客栈豪华了不少。
比如说谢绵坐着的那条锦被就是件宝物,一针一线都是九天仙女用心血织就,丝线也是蕴着浓郁灵气的灵蚕丝。既水火不侵,又可以增进修为,如今却是被一个醉鬼不知怜惜地坐在屁股底下。
谢绵一皱眉,就闻见一股清香甜腻的味道,很快,一只白皙修长节骨分明的手拿着一白瓷杯递到他面前。
本就嗜甜的谢绵自然不会拒绝,嘴角弯起,接过那杯不知名的甜水,先凑到鼻前嗅了嗅,香气中含着纯粹浓厚的灵气,谢绵竟是从未见过这般上好的甜水,把他屯的霜蜜酒都给比下去了。
轻抿一口,那水中的香甜便更加浓厚,没有谢绵想象中的腻,是非常爽口适中的甜味,凉丝丝的,倒是有些解酒,谢绵原本迷迷糊糊的状态清醒了不少。
这甜味非常合他胃口,但是一杯很快就被喝完了,谢绵又皱起了眉。
温凉的手触碰到了谢绵温热的肌肤,拿走了手中的空杯,然后塞回来,杯中又盛满了那种甜水。
谢绵就这样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都有些困了,眼皮耷拉着,坐在床上的身影有些摇晃,手中的甜水被洒出来一些。
那只手便取走了谢绵手中的白瓷杯,然后剥去他的外衣,将他按在床上,盖上被子。期间谢绵都乖乖的仍由动作,躺好时也顺从地阖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酒的原因,谢绵很快便熟睡。
白临舟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确认谢绵陷入沉睡不会轻易醒来后,轻手轻脚地将锦被掀开,自己也躺了上去,然后将人揽入怀中,至此才稍稍缓了口气。
而被留在酒馆中的萧风与李隼二人相对无言,萧风只能又坐回去,也懒得再演了,问他:“他们去哪儿了”
李隼说:“隔壁客栈。”
萧风瞪他道:“胡说!明明我去的时候,他们还说满了!”
李隼轻飘飘斜他一眼,冷冷道:“你是谁”
萧风那个气啊,觉得这人倒要比许珂更可恶!
“那我睡哪儿”
“树上。”
“靠,那你睡哪儿!”
“树上。”
“……”
萧风顿时噎住了,敢情这位也是他难兄难弟,同为天涯沦落人何苦互相为难呢……这么一想,对李隼的脸色好看一些了。
李隼依旧是面无表情。
虽说修者不用睡觉,也不在乎在哪儿过夜,但是在温暖舒适的房间和在寒风瑟瑟的野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靠在树上迎着冷风的萧风咬牙切齿,他可没胆埋怨仙帝,只能嘟囔几句谢绵,最后被一股冷风刮得差点掉下去,才哆哆嗦嗦的不念了。
而他隔壁那位李隼显然淡定很多,似乎习以为常,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谢绵似乎感觉到了萧风的怨念,不禁抖了抖,然后被白临舟更抱进怀里,二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谢绵醒了,但他又不敢睁开眼。
因为那人还没走,还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谢绵知道他醒了,也知道他知道自己醒了,但他就是不敢睁眼面对。
回想起昨日,记忆异常的清晰,让谢绵更加不敢睁开眼睛了。
本来是想醉了然后找借口离开的,装醉肯定会被发现,所以只能真醉,谁知反倒是……
正当谢绵纠结究竟睁不睁眼面对的时候,白临舟自然地放开他,起身了。
谢绵感受到他的气息渐远,才缓缓睁开眼睛,确认房间没人后,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换上衣物时,发现原来的衣袍不见了,反而挂着的是一件雅致的月白色的衣袍。
看着上头的暗纹,谢绵叹了口气,犹豫半晌,还是换上了。
他如今的容貌很是普通,但被这衣袍一衬,倒是衬出些贵公子的味道来。
谢绵还看到一起挂着的还有一块雕刻精致的玉佩,这他可不想带上,便没有去动。
收拾完后,谢绵没有走门,毕竟走门很容易碰上,他选择走窗,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了。
前脚刚走,后脚房门就被推开了。
“你终于出来了”这句话萧风说得意味深长。
谢绵捏捏眉心,有些糟心道:“他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避讳我都觉得你俩那样,都跟进洞房似的!”萧风这时还在气头上。
谢绵笑了笑,知道他这脾气不能逆着来,便顺着他开玩笑道:“那我亏死了,洞房什么都没干成。”
“……”
萧风无语了,不过连气也一块儿没了,道:“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谢绵睨他一眼:“你以为谁都是你这么禽兽”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他肯定看出你身上有妖魂了吧!”
谢绵沉默了一瞬,道:“是啊,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萧风还想再说,但是被谢绵一个眼神阻止。
“既然不会对我出手,那我们便做自己的事,不要管他。”
萧风对于这个“不要管他”有点疑问,但还是听谢绵的意思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还记得昨天店小二说的七爷和悬赏令么”谢绵问道。
“这个我听别人说了。”萧风不像谢绵有仙帝暖床,老实睡在树上挨冻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便去探听了一下白日里的消息。
七爷本名齐七,是溪水村中颇有声望的一人,祖上开始便一直居住在溪水村,像是村长一类的人物,平日里也很受村民的爱戴。外来的修者也尊敬他,称他一声七爷。
这位七爷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很是宝贝,名字叫做齐媛媛,已是豆蔻年华,听村民说齐媛媛心地善良,平日也很受村民喜爱。
可是在几天前的一场大雨后,齐媛媛发烧昏迷,烧退了也没醒来,看了好些大夫都没有效果,说是只是睡着了,可哪有人能一睡不醒的
不仅如此,齐家也异象频发,什么下人晚上看见鬼魂,无风吹倒了桌椅一类的,请修士来看也一无所获,愁煞了七爷。
便广发悬赏令,希望有能人可以解救他的女儿,解决家宅内的异象。
“昏迷不醒,又有异象。”谢绵皱起眉。
萧风吐槽道:“怎么上圣法器在的地方都有怪事发生”
“去齐家看看。”
自从发布了悬赏令后,齐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只是至今都没有一人解决七爷的困境。
谢绵和萧风到达齐家时,倒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
“我靠怎么这么多变态!”
也不怪萧风大吃一惊,齐家门口挤满了人没错,但那些人都抹着红妆穿着女衣,甚至有虎背熊腰的大汉也这么穿着,着实……辣眼睛。
谢绵想到一个可能性,嘴角泛起苦笑。
这时,一位女装的白发老头被人搀出来了,还一边说道:“她真是睡着了,以我五十多年的行医经历,怎么会看错脉象平和、气息平缓,分明就是睡得好好的……就是小姑娘瘦了点,该多吃点肉……哎哟,小心我的裙子!”
说着还提溜下被人踩到的裙摆,颇为心疼的拍掉上面的灰印。
“……”
二人相对无言。
男扮女装这事也好打听,就是七爷宠女儿。齐媛媛还未出阁,便让陌生男人又碰又摸可不行,但不近看如何得知具体病情
有人就给七爷出了个馊主意,让来人都换上女装,七爷居然还同意了这样的做法,只不过就算是换上女装看病,也是在一群齐家人的围观下为齐媛媛瞧,以防有图谋不轨之人。
虽说非要女装,但是不限制遮不遮脸,若是觉得女装丢脸,大可以蒙脸看病。如此也有不少人冲着高额的悬赏,还是敢穿女装上阵的。
谢绵若有所思。
萧风眼神一变,道:“你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我想进去看看齐媛媛,还有别的办法吗”谢绵也想有其他办法。
“等会,我们是来找哀铃的,齐家这事可跟我们扯不上关系!”
谢绵叹了口气:“第一次感应到哀铃的时候,便是在齐府。”
看来还是不得不进去看看了。
萧风提议道:“要不,偷偷溜进去反正以我俩的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齐府戒备森严,这还不算,齐媛媛房间周围是下了阵法的,有谁踏入都一清二楚,你觉得你能一点儿都不惊动的偷溜进去”
“你看到了有阵法”
谢绵点点头:“是,很厉害的阵法。就算是破坏,也会惊动齐府的人。”
萧风没话说了,想要进去还真只有一种办法。
“或者还有另一种既不用我女装,也不会惊动阵法的万全之策。”谢绵神秘道。
萧风赶紧问道:“什么万全之策”
谢绵嘴角一弯,笑道:“那当然是……你女装去见齐媛媛喽!”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在萧风的再三拒绝下,谢绵还是不难为他了,反正他自己也穿过一次,再穿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想起白临舟,谢绵就觉得自己的面皮发烫。希望届时不要认出他来才好。
有些事情越是不想面对,就越是会往你眼前凑。
萧风自告奋勇道:“我帮你去买衣服吧。”
“好。”
萧风还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谢绵给了他个眼神自行体会,萧风闭上嘴赶紧跑去买衣裳了。
溪水村的服饰店倒是因为七爷这么个规矩赚得盆满钵满,每日的生意自然是红火,萧风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有几个修士已经在一脸严肃的选衣服了。
萧风暗自庆幸还好不是他要穿。
当他刚跨进店门,老板突然热情万分地迎上来,拉住萧风的手,道:“这位客官也是来买衣裳的吧本店新进了不少好料子,给您穿或者给您伙伴穿都是非常适合的!”
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萧风默默吐槽,老板为了做生意倒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客官您看,这匹是新进的月白色,用得可是上好的天蚕丝!这么洁白纯色的天蚕丝可稀有了!寸寸是金!”
“您再看这匹大红色的丝绸,摸起来手感多好多滑!穿在身上一定非常舒服!”
“客官您……”
萧风被老板拉着抹了不少好料子,可愣是没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只能强行甩开手,道:“老板,我不要布料,我要做好的现成的衣裳!”
老板眯起眼睛,笑得更开心了,立马点头道:“现成的呀!当然有了,客官您往里边请……”说着,领着萧风到后堂去了。
店铺里的其他人都纷纷奇怪。
“怎么他要现成的就往里走了”
“我也想去里面!”
“就是,怎么是老板接待他也没这么热情跟我讲解布料啊”
一管事开口了,说:“有实力有钱的自然往里走,你们买得起天蚕丝吗”
有人不服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买不起又怎么知道他就买得起了”
“这位兄台不要激动。”有明眼人说话,“你看那位兄弟听到天蚕丝和寸寸金都没大反应,就说明对价格不在乎,而且看神情还有点嫌弃,想来是见过更好的,而且……在场的各位有谁能看出那位兄弟的境界”
众人皆不说话,他们自老板迎上去就好奇了,可是探不出那人的深浅,想来境界应该在他们之上。
没人再敢质疑了,纷纷买完衣袍就赶紧离去。
不过那明眼人没说的是,老板在萧风一踏进店里就迎上去,这是不对劲的。看那人面生也是近日才到溪水村,不像是熟客,那就可能是有人跟老板打过招呼,而这人恐怕也是很有钱或者境界很高,不管怎样,都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修者能惹的人。
萧风第一次来,没觉奇怪,跟着老板走到后堂进了一间屋子后,眼睛都亮了,这里摆着的都是成衣,每一件都可以称得上是宝器了,萧风便是以鉴赏宝器的眼光在看那些衣服。
最后挑了件收藏价值和实用价值都极高的红色衣裙,萧风摸着这顺滑的料子,都觉得自己肯定选的是最好的。
老板见他挑好了,脸上的笑容更甚,道:“客官是看上这件了”
“对,给我包起来。”萧风点点头,甚是豪爽,颇有种一掷千金的感觉,“多少钱”反正不管什么价他都出得起!
老板伸出一根手指,说:“一百两。”
萧风还有点惊讶:“这么便宜”这衣裙可是能卖上千上品灵石的,一百两换算下来,也只是一百颗下品灵石。</p>
老板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