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郡守为难道,“那下官这就为公主安排别的住处……?”
宜容倒也不想为难他,托腮想了片刻,道,“听说宜郡公的都督府设在南梁。”
南梁郡守闻言抹了把汗,心道:那是刺史府啊!我一个小小郡守怎么敢做主?而且,他与宜郡公曾经稍有接触,多多少少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宜郡公兼持节都督,与皇室的关系实在有些不冷不热。
但公主既然发话了,他也只有老老实实遵从。
当日,宜容就住进来持节都督府。
说起来,宜容会提出住在都督府,实际上还真的不是为了为难那郡守。曹缺虽然任持节都督,但大多时候都在建康,鲜少出建康的时候,也是因为边疆战事,或是流民起义等。所以,所谓的都督府,实际上压根是座空荡荡的府邸。
且曹缺家中无妻女,听闻传言,说是他未发迹时,曾经娶过一妻,后那女子早逝,曹缺爱慕其妻甚深,此后也一直未曾娶妻。他身边唯一亲近的,大概也就是他某次打仗归来带回的嗣子,如今的指挥佥事傅明远。
因此,曹缺的府邸最是干净不说,还清静,就譬如宜容所住的都督府,除开几个年老管事,和屋外守卫森严的府兵,连个妙龄的妾室都无。
宜容住进了持节都督府,屋外是都督府的府兵,南梁郡守还令派了士兵在府邸外守着,恨不能日日都来请安,生怕怠慢了贵人。
宜容本就是图清静,偏偏这南梁郡守这般没眼色,她见了一回,就让巧娘替她将人打发走了。
她住进都督府的第五日上,南梁郡守又来了,宜容懒得去见,就打发了巧娘去。过了一会,巧娘笑眯眯地回来回话了。
她弓着身,将宜容散着的发梳理顺,禀报着方才得来的好消息,“方才郡守大人来了,说那些子贼人嚣张不了几日了。他得了消息,说是宜郡公听闻贼人逼近南梁,已派了人来剿匪了。”
宜容随意点点头,心里没觉得惊讶。这里毕竟是宜郡公的地方,此处人人皆敬宜郡公,哪怕是为了名声,他也会派人来剿匪的。
接下来的几日,不知为何的,总是阴雨连绵。都督府大概是压根没人长住的缘故,虽然说不至于年久失修,但府邸中还真是灰突突的一片,连个能逛一逛的园子都无。
阿宛忍不住抱怨道,“这宜郡公也太随和了些,府里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修一修么?”
宜容正捏着一朵野花轻嗅,闻言好笑道,“这是空宅子,又没人来住,修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巧娘刚好端了热茶过来,里面煮了红糖水和薏米,正好是祛湿的。听见这话,也跟着插了一嘴,“到底是府上没有夫人的缘故,若是有夫人看着管着,这好好的府邸,必定是荒废不了的。”
对于宜郡公的家中私事,朝中似乎人人都十分感兴趣。宜容还未和亲北魏的时候,就听说过,朝中有不少人家,想将女郎嫁到曹家去,这其中,甚至不乏自降身价的士族。要知道,士族一直以与庶族联姻为耻的。可惜,当时的曹缺一直淡淡的,宜容也没听说后续。
如今看来,这位宜郡公的眼光可真够高的,丧偶十几二十年了,愣是没有哪个女郎入得了他的眼。
宜容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姑姑,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曹缺,也不知后来如何了。
那时候,自己这位姑姑,在一次夜宴上,对曹缺一见钟情,颇有几分非君不嫁的阵势。就连父皇都有撮合的意思,当然当时的曹缺早已不是任由君主拿捏的庶族小子,三两下便不动声色回绝了帝王的试探。至于后来,宜容便不知道了,只知道,因为这事,父皇与曹缺闹得很不开心。
那次过后,正好北魏的使臣来朝,宜容被定下成了和亲的人选后,对这事便不如何上心了,也就没继续打听。
说起来,宜容之所以会和亲,多多少少还与曹缺有些关系。那时曹缺与父皇闹得很不愉快,与屹族的战事节节败退,朝廷无法,只能与北魏求和,生怕拒绝了和亲的要求,又起波澜。但是,一直战无不胜的宜郡公,为何会忽然节节败退,说起来,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曹缺这是不满帝王插手他的婚事,变着法子要让帝王认输,结果父皇也硬气了一回,干脆丢个女儿出去,就是不认输。
被“炮灰”了的宜容,此时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无辜:偏偏父皇死都死了,曹缺如今位高权重,她压根动不动不了他。
只能说,是时候未到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今日位高权重的宜郡公,哪一日不会仰仗她的鼻息呢?
宜容乐观地想着,全然没想到,仰仗她的鼻息这事,倒也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只是理由,就不是她以为的权力更迭,而是其它荒谬至极的理由了。
……
清晨,宜容用了巧娘送来的蝉鸣稻熬得清粥,配着简简单单的茄肉脯,正用好了,巧娘替她梳发的时候,阿宛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气喘吁吁的,额上流了汗,跑得直喘气。
她道,“公主,外头——外头来人了。”
说罢不等宜容问,她便急急地说了,“是来剿匪的傅佥事。”
宜容纳闷:傅明远?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