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过吗我姐穆瑶, 以前是苗疆这一代最有天分的蛊师。”
穆赦被季沧亭抓着老实交代了家中情形, 又悄悄指了指气氛凝滞的穆姥姥和卫瑾。
“那个时候我拜到了隔壁苗寨的一个老蛊师那里,也就是之前养活你的那个老东西门下学艺, 等我学有所成回家的时候, 我娘就说我姐被中原人的大官给害了,服下了尚未完成的假死蛊,从此变成了活死人。”
心中颇受震动的季沧亭道:“那令姐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又怎么会和先太子有所关系”
“那你就得问我娘了, 不过我娘顽固得不行, 估计很难说话。”
他们在道观里找了间清净的屋子, 穆姥姥欲言又止地看着卫瑾, 最终还是后者先开口。
“……抱歉,年代久远,或许是卫瑾记错了, 若是唐突了老夫人, 还请见谅。”
“孩子, 你没记错。”穆姥姥看着和自己的女儿有几分相似的卫瑾,一时间心中满是复杂, “你可还记得,那个时候姥姥一转身去做饭,你就蹒跚着跑去扑东院篱笆上的蝴蝶”
卫瑾呆了呆, 将衣领里一片小银锁取了出来:“您……真是我姥姥”
穆姥姥向他走了两步,复又转过身去,冷硬道:“不是, 不过一两年抚养的功夫而已,我们南苗百姓,怎有资格与天家贵胄扯上关系皇孙请回吧。”
她说着,进了屋重重摔伤了门,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卫瑾也是懵了,下意识看向季沧亭,后者思考片刻,对他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到此一游反倒寻出点线索,穆赦,你怎么说”
穆赦揉着被锤得发青的脑门,一脸复杂地看着卫瑾道:“我就说这娃儿看着怪眼熟的,你这片银锁,好像是我姐姐小时候戴的……没准你还真的是我大外甥。得了,反正我娘肯定是知道,老季,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哄哄她——”
季沧亭:“不,你在这儿陪他,我去交涉一下。”
穆赦:“这关你啥事”
季沧亭一边走一边道:“全家就剩下我一个顶梁柱了,可不关我一屁股事么。”
屋内,穆姥姥呆坐了片刻,听见外面人声远去,叹了口气,从箱笼里取出一件一两岁孩子穿的小衣服,适才还冷硬的神色逐渐化作一抹悲凉。
“老人家,真的舍不得,何不将话言明”
穆姥姥猛地站起,却见身后窗子被打开了半面,刚刚院落里站着的姑娘正靠在窗台上,见了她转身,那姑娘便撑着窗台自顾自地跳进来。
“你……”穆姥姥眯起眼看着她,片刻后,道,“若是为皇孙游说,你可以离开了。”
季沧亭道:“别急,我就几句话——老夫人可还记得十多年前,石莽麾下的一名采花使曾经到过南苗为皇室选秀,据说特意选在南苗一带寻访了数月,最后带回了一个苗女,而苗女宁死不屈,路上便服毒自尽了。”
穆姥姥闻言,眼中怒意燃起,手上银铃微微颤动,屋内她带来的大大小小的箱笼里,一声声令人脊背发冷的“嘶嘶”声传来。
“穆赦虽然傻了点,但不是什么人都会轻易信任的,尤其是让他拿出幻颜散,你是谁”
季沧亭未见半分后退,道:“那逼死苗女的采花使,是我杀的。”
“灞阳郡主”穆姥姥盯着她,本是不信,猛然上前数步,抓住她的腕脉把了片刻,脸上渐渐现出惊容,放开她连连退后几步。
“老身虽在南苗,却也知道越武皇帝早在去年便驾崩了,你……你虽经脉被断,可骨相沉雄,世上罕有女儿家能有这般的武骨,你……”穆姥姥迟疑了片刻,道,“老身有个师兄,在那年匈奴南侵时,波及南苗诸边,他全家被杀,只余他一人,后来越武扫荡六合,他便远走中原说是要去报恩,去年还曾来信,说要老身准备一副王蛊续脉散,你……”
“是宁老大夫。”季沧亭道,“说起来丢人,去载宫变之后,处处皆敌,我拖伤混出炀陵后,正好瞧见宁老大夫在城外施医救人,便蒙他救治了一段时日,若不是他,恐怕我早便死了。”
穆姥姥缓缓坐下来,道:“我等虽非中原之人,亦敬服于武帝平乱救世,倘若你真的是武帝,那便是卫融的亲族,想探听他的旧事也在情理之内,看在战乱里南苗数万得以受恩保全的百姓,老身可以据实以告。”
“多谢老夫人体谅,”季沧亭面上逐渐染上一层隐藏了多年的沉痛,“那请告诉我,当年我表兄卫融到南方赈灾,是如何与您女儿相识,又是如何阴阳两隔,成了奸佞将他逼死的把柄”</p>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