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薄的弯刀,将她的力道全面压制,这就是宗师的实力。
“年轻人,你的枪术不错,可终究还欠几十年的历练。”一招摸清了实力,独眼刀客面露狞笑,继而有意耍弄于她,随手施为,目不暇接的刀光让季沧亭且战且退。
“你的眼神让老夫想起了二十年前在崤关见到的一个人……那时老夫还是个老单于身边的寻常侍卫,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越人的大将季蒙先将单于一剑斩杀,那时老夫只敢在他的剑锋下逃跑,而如今,他为越人的军务拖累,再让他与老夫对垒,只有饮恨于老夫的刀下。”
独眼刀客步步紧逼,季沧亭避锋而战,就在他絮絮回忆的某一刻,她忽然不后退了。
“那可真是巧了,即便是拖了二十年,该欠的命,总还要还到我老季家手里。”
“哦这么快便习惯了老夫的刀势”独眼刀客心中暗暗诧异,若说前一刻他击败对手的把握是十成,现在已经微微动摇了些许……因为她学得太快了。
仰头避过横来一刀,季沧亭身形灵巧地在雪地上一个翻身退开数步。
“后生晚辈还能学得更快,前辈敢赐教吗”
独眼刀客目露杀机:“是你找死!”
如第一招一般,他再不留手,刀中之势,乃如冰之凛然,乃含如山之崩塌,但季沧亭却是越战越凶,一开始的狼狈过后,她总能在即将溃败的底线上稳住,继而锐意渐发。
惊诧中,独眼刀客被她枪尾溅起的雪花迷了一瞬,怒道:“卑鄙!”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和你喂招”季沧亭拖不起,枪者凭的便是一鼓作气,她只能再和独眼刀客对上百招,百招过后,颓势便会显现。
她必须在百招内找到独眼刀客的破绽,然后将他的死门给暴露出来。
“猖狂的丫头,老夫要你见识何谓宗师!”
耳边风雪声呼啸而过,独眼刀客气一沉,弯刀竟在腕上如指臂使地旋转了一周,朝着季沧亭以一个刁钻角度直直割向她的喉咙。
不躲会死,若躲开了,又要再接一百招,一样是死。
电光火石的刹那,季沧亭心中倏然一静,没有选择强行躲开,而是直接合身迎上刀锋,将刀刃背面夹在臂间,就在刀刃贴上皮肤的刹那,灵光乍现般将铁枪脱手换至左手,朝前一刺。
独眼刀客大吃一惊,但很快发现捣向自己心口的是并不足以取他性命的枪尾,大笑道:“好招,可惜你杀不了我!”
季沧亭歪头一笑:“谁说的”
下一刻,一道夹带着不属于匈奴之地冷香的箭尖躲在雪片里出现在独眼刀客眼前……这是他生命中见到的最后画面。
数息后,独眼刀客的身影轰然的倒下,季沧亭长出一口气,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左臂下的割伤这才随着血液流下而作痛起来。
待靠进一个失了冷静的焦躁怀抱里时,季沧亭还笑得出来。
“绝处有生路,这回你算的倒是准……嘶。”
成钰那一箭是强行稳住心神才放出来的,好在是最后一举射杀了独眼刀客,若是晚了半分,让那独眼刀客躲过这一箭,季沧亭此刻就没了。
他平生罕有心绪翻涌,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让人备受折磨。
“望你还记得我在炀陵城外同你说过的话。”
那刀伤不算致命伤,止了血后并不妨碍她的行动,只是如是一番消耗下来,季沧亭明显感到体力随着风雪渐大而迅速流失。
这时候雪山下远处有一阵光芒闪烁,在黑夜里分外明显,季沧亭爬到高处一望,道:“红烟示警……是大越的军队来了,走,我们快下山和大军汇合吧。”
季沧亭扶着松树下来后,忽听成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牵着她放轻了脚步,撩开雪松一看,只见刚刚被放在松树下的黑河马少了一匹,但单于和阏氏都还在。
“跑了”
“不,是被狼拖走了。”成钰观望了一会儿,把单于和阏氏都放上同一匹马,“他们身上的浓重香料味狼应该不喜欢,所以只拖走了马,我们恐怕要步行下山了。”
“……真是屋漏偏逢雨。”季沧亭活动了一下肩膀,又见成钰背朝着她让她上来,疑惑道,“怎么了”
“上来,背你下山。”
季沧亭:“这可是雪山,下面还有几十里路呢。”
“即使山非昨日之山,只要人是昨日之人,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