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人被灭国的诅咒这才降临。
偏偏在此时、偏偏就在他们撬开大越城门的此时,半数的骑兵废了,这直接宣告了接下来他们已无力再攻进崤关。
“王,我们……”
突如其来的闪电将兰登苏邪的面容照得狰狞,他举起仅存的能够战斗的右臂,一刀将坐下的乌云马刺死,高喝道:“本王不信,这一生就要被困在这座城池后!下马!随我来!”
此时崤关的守军就快要将那根卡在城门间的攻城木挪开,却不想兰登苏邪带着的匈奴亲卫顶着如雨的生生卡在了城门间,雪亮的弯刀溅起血红,三五名匈奴人跳了进来,而他们的王,匈奴的战神则是一人顶在狭窄的城门处,用他的独臂将那座城门狠狠地撑了开来!
“昆仑神的子民!踏着我兰登苏邪的尸体去中原!将厄兰朵的名字刻在炀陵的龙椅上!去啊!!”
……
季沧亭在草原上一路狂奔,袭光的白影仿佛割开昏晓的利刃,它知下一步便能看到崤关城池熟悉的檐角,那是它无数次回家时都能看到的地方。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某一刻,袭光忽然感到握着马缰的人忽然失去了控制的力气,它疑惑地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背上的季沧亭,后者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地空白。
季沧亭赶了一夜的路,天将拂晓时看到了一片赤红的光。
她本以为那是迎她回家的朝霞,待烈火焚烧的味道随风卷来时,她才知道……那分明是中原的黄昏。
城墙外已无一人,沿途皆是那些欣喜若狂的马蹄痕迹,甚至还有各个领地的领主留下的刻着部落印迹的兵刃。崤关之前的护城河里堆满了马匹和匈奴人的死尸,唯一一扇被毁的城墙前,单膝跪着始作俑者的尸首。
季沧亭呆呆地踏过血色的城门,看到的是一片地狱的残像。
“郡主!!”有人拖着残躯跌跌撞撞地从城楼边的角落里奔来,他形容枯槁,满脸泪痕,“我们该死!我们没守住……是京畿卫忽然发动了叛乱,我们……”
“崤关守军还有多少”季沧亭怔怔问道。
“还有侯爷他,侯爷他……”
季沧亭突然抓起他的衣领,重复道:“我问你,崤关守军,还剩下多少”
那伤兵呆住了,而此时铁睿满身沐血地从一侧巷角带着残兵朝她奔来,艰涩道:“侯爷突然伤重离世,又逢关中内乱,以至于守城失责,我等罪不可赦,有愧于百姓……我们已尽力阻拦了,但那些匈奴人根本不想在崤关缠战,昨夜至少有十数万大军进了中原,我们……”
“整军,三个时辰后,能拿得动兵器的,在南城门集结。”
铁睿哑然,他愣道:“郡主,您可听清楚了……侯爷他过世了!”
“我知道了,所以给我马上整军。”季沧亭眼底一片灰寂,她定了定神,下马对着身侧兰登苏邪不倒的尸身,抬手让他瞑目。
这一刻,仿佛才是真正的战神名号的交接。
有人看着她肩上那曾属于父亲的披风,仿佛明白了她的意图:“郡主,你要做什么”
一张张饱经硝烟血火的面容从一栋栋焦黑的屋室后现出,他们仿佛在等一个前所未有的宣告。
季沧亭站在一片焦土上,她知道为她正风挡雨的父亲不在了,那个当时和她说要共赴国难的人也回不来了……但她还在这里,此后的岁月,她将长夜一肩承。
“崤关不再,已为过去,如今匈奴南下,山河飘零,你们是想继续自怨自艾下去背负千秋骂名,还是愿随我继承吾父荣耀,驱除胡虏,挽家国之危亡”
她那模样,让一些老兵陡然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乳臭未干的年少小将,也是这样扛起了崤关的大旗,单骑出关杀了匈奴的汗王,以至于令厄兰朵二十年不敢南侵的。
“愿随……主公!”不知谁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听着耳边不断响应起的声音,季沧亭再次看了一眼兰登苏邪,眼底涌现出一抹凛冽如中夜刀锋的暗光,喃喃道,“从现在起,时无英雄了,又岂能让竖子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