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官人被这话刺的火冒三丈,当即便调转龙首追着宣阳铃,又是缠绕又是打斗。
铃中的符晓处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根本瞧不见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光凭声音也能听出,斗法凶狠激烈,胜负难分。
外头宣阳铃仙君正在为了符晓拼命,但她却非常平静的盘腿坐了下来,面色如常,心静如水,半点都不担心宣阳铃仙君的死活。
凡人的娃娃啊,生出来总是更像爹,亘古不变。
因着娃娃的母亲无法作假,但亲爹是谁就说不准了。男人只有在孩子的身上瞧见他自己的特征时,方能会心一击,生出认同和舐犊之情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母亲离去的时间太久,符晓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似乎也没有几分娘亲生前的影子。
反倒是像极了她在上长华山前,从未谋面的宣阳铃。
十五年前。
符晓刚学会走,歪歪扭扭不说,走三步还要摔两跤。
母女二人的吃穿用度,就足够忙碌忧愁了,故而符晓的母亲对她总是照顾不周。加上这娃娃胆子大心野,喂鸡的工夫,符晓就已经踉踉跄跄的出了自家的院子,往村里的大路上行走了。
村里的男人们刚从地头折返,一个个的扛着锄头,嘴里说着些有的没的闲话。
婆姨不在跟前的时候,爷们儿想要干活有力气,唱的曲儿也好,唠的磕也罢,没有一条不往炕头上那点事儿上扯的。
加上夏天的天气热,人心浮,在哪儿都浑身不自在,燥得很。
“只要能和妹妹搭对对,砍头轧大腿也不后悔。”
乡间的山上长不出富贵的牡丹,只能种些剌嗓子眼儿的高粱花子。牡丹需要人来精心栽培养育,而高粱花子大多数都是听天由命。
人也一样,吃这种东西长大的人,把娃娃往院子里一扔,听天由命任其生长的人,哪能指望他能之乎者也,非礼勿言呢
从地头回来的男人们三两结伴,为了干农活上身儿都没穿衣裳,光着膀子拍着肚皮,走路的姿态丑陋的很。
他们瞧见了摇摇晃晃刚学会走路的符晓,便彼此互相坏笑几声,思绪往歪处走。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了,开始乐呵呵的说瞎话。
“小野种!”
“没爹的小畜生!”
这般的咒骂不绝于耳,然而娃娃年纪小,还听不懂。但符晓也能从这些男人的语气和调子里,听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给你当爹怎么样啊!”
“我今儿半夜就去给你当爹!”
“不对,前半夜我给你当爹,后半夜他给你当爹!”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轮着给你当爹!”
“别说轮着了,给野男人生娃娃的骚狐狸精,咱一起上都行啊,哥儿几个说是不是”
符晓摇了摇头,将思绪将久远的旧事中收回当下。
她此刻坐在黑暗深处,却没有半分被黑暗吞噬的畏惧和不适,反而觉得已然和这黑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在一处了。
符晓不管宣阳铃仙君是否出山来救她的性命,也不管此刻外头尤大官人和选阳铃仙君谁胜谁负……
如若非要符晓来选的话,她甚至希望是尤大官人赢了,像刚才对待九恶一样,撅断了宣阳铃仙君的脖子。
“呸——”
去他的舐犊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