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鹫只是天生凤命,这会儿还是黄花大闺女,没和皇帝成亲拜堂,也没和陛下同房困觉,顶多算个凤雏儿,翅膀都没长好呢。”
符晓的双唇未动,只是将自己这套说辞传声送到了九恶的耳中。
听闻许家大小姐说宅子里规矩多的时候,符晓没往心里去。规矩嘛,越穷的地方越多。
她出生的山洼里头,那规矩细到恨不得告诉你早上起来是先睁左眼,还是先睁右眼,出门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都城官宦人家的规矩,再多也都是富贵规矩,不难学的。
可当符晓随着许如鹫下了马车,刚踩在下马石上,还不曾迈入门槛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许家的宅院门不好进了。
“大小姐,将军要见您。”
门口的小厮快步冲上来,拦住了许如鹫前行的路,犹豫了一番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加了一句。
“将军面色不大好,小姐要……”
至于小姐究竟要如何,此人没有细说。可符晓察觉到了此刻的气氛不大寻常,尤其是许如鹫,肩头一颤双眸一暗,藏在袖子的两手也似畏惧一般向内蜷缩。
“符丫头,待会儿听见什么,瞧见什么,都无需怕。”
许如鹫深吸一口气稳下了心神,转身提醒跟在她身后的符晓。
可因为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一丝轻颤,不但没能让符晓安心,反而添了几分担忧。符晓抬脚迈过门槛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着一会儿会听见什么,瞧见什么
“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先传来的是女人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的叫人听了后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二十好几的姑娘了,可别不是在外头有……”
有相好了吧
说话的人着一身儿艳俗的衣裳,侍立在一位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身侧。女人的两手虚虚握着拳头,轻飘飘的落在男子的肩头,连带着往他耳朵里吹风。
而那端坐在正位上武人衣装的男子,在听了这话之后更是火烧浇油,嘴角眼角一起抽动。与那女人虚虚握着的拳头不同,正位上男人的拳头紧紧握着,符晓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骨头被他攥的嘎巴嘎巴响动。
“请家法来!”
男人被换做将军,下令之后侍奉的仆役们丝毫不敢怠慢,小跑着去了后宅的小祠堂。
不多时后,符晓才终于瞧见所谓的家法是什么,一根已然发黑的木头棍子。棍子的前端满满的都是黑色的小洞,仿佛以前上头刺着什么东西。
事后符晓才知道,世代习武的许家家法,是一根狼牙棒。但为了教训自家娃娃,就把狼牙棒上的狼牙给扒了,光剩下了一根棒。
紧接着堂屋里传来了棍子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许如鹫咬紧了牙关,也没能克制住的凄惨痛呼。
“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门外的符晓闻言一愣,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步,偷偷的探出脑袋朝着里头张望。因着这声音和语气里可不是训诫的意思,反倒是符晓最为熟悉的小人得志后的阴暗快意。
事实也和符晓猜测的一样,她瞧见持棍的那人眼中,果然被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情绪填满了。
“兄长,我不知接济穷苦人何错之有……”
挨了棍棒的后的许家大小姐,身后已然渗出了鲜红色的血,可挨了打的她倒还真对得起将门虎女这个称呼,一点儿不服软呐。
“还敢嘴硬!”
男人握着棍子的右手高高举起,面上阴鸷狠厉,别说是对妹子,就是对任何一个人,想要下重手也要犹豫几分。
可惜棍子还没落下,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响,乌压压的猛冲进去几只燕雀,尖利的鸟喙对着男人的手和脸一通乱啄。
棍子从他的手中脱落,男人左右挥舞着双手,在屋堂里快速踱步,试图驱赶走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鸟儿。
偏偏天公不作美,武将出身又能如何,凡人终究背后没插着翅膀,这会儿被鸟喙啄了一脸的血,却连根鸟的羽毛都不曾抓到。
“夫君,好了好了,小妹已经知道错了。”
方才吹耳边风挑事的女人此刻连忙上前拦住了自己的男人,也顾不得把家法请走,而是伸出脚将其踢到了一边。
夫妻二人好一番同心协力,才把突然闯进来的鸟儿们赶走。双双站在距离许如鹫几余米的地方,不敢继续用家法来管教她了。
国师说许如鹫天生凤命,是要入主中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娘娘的主儿。
可许如鹫如今都熬成老姑娘了,皇帝陛下也没说来提个亲啊什么的,许家人也不大愿意去信国师给她批的命格了。
然而有些时候不信不行,冥冥之中仿佛真有些神神道道的说法,百鸟朝凤,未开灵智的鸟儿都护着许如鹫的周全呀……
门外的符晓和九恶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以确定凤魂便在许如鹫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