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无风，天越转过身，带动一片发丝微微飘起，他发间红色的飘带拂过赫安眼帘，赫安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天越已经面对他了。
赫安首先对上的是天越的眸子，一双琉璃色的眼瞳静静地与他对视着，眼底有微光闪烁，似一湖平静的湖水从中心漾起了一圈圈涟漪。一双淡眸之下，从鼻头之下开始，生出了一条乌黑浓密的长须，如那糖人一般，一直垂到腹部以下。
赫安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摸，触及之处顺滑柔润。
赫安乐了：“乍一看，帝君当真有点像那关云长，原来凡人眼里的帝君长这样。”
也蛮俊俏的嘛。
他忍不住又摸了一把，问道：“这胡子真的假的，能拿下来么”
天越闻言，摸了把下巴，手离开时顺便也将胡子摘了下来，递给了赫安。
“原来是假的，”赫安的语气里带了点莫名的沮丧。他接过胡子，往自己的下巴上比划了两下，接着昂头问天越道，“怎么样”
天越眼角下弯，嘴角也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他伸手抚上赫安的脸颊，顺着假胡须根部一路捋了下去。天越意在摸胡子，却不经意间隔着胡子摸到了赫安的脸。他道：“好看。”
温热感残存在脸颊一侧，赫安心跳得极快，他忙将胡子拿了下来胡乱塞到天越手上，支支吾吾道：“时……时辰不早了，团乌该饿了，我、我们先回去吧。”
之后他也不等天越回应，径自走出弄堂，往城门方向走去。
后头，天越抿唇一笑，摇了摇脑袋，快步跟了上去。他从容地牵起赫安颤抖着的冰凉的手，脚尖施力，带着赫安一起飞回荒脊之地。
两人出来时很快，回去时拎着大包小包采买的水产，速度慢了下来。
天越总是飞在前面，但牵着赫安的那只手握的很紧。被这样温暖的大掌牵着，赫安很安心。他记着几千年前初见天越帝君时，天越也是这么飞在他前面，那时天越还不知道自己图谋不轨的心思，对他还算谦和，后来他总是跟在天越后面，天越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冰冷，飞得也越来越快，赫安灵力不及天越，飞行时同天越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飞在天越身后，闻着天越身上的草木香，十分安心。
这次回了荒脊之地后，天越帝君每次带着他飞行时，速度其实都不快，且次次都会牵着赫安，用掌心的温暖包裹着赫安，因而就算耳边风呼啸，赫安也不觉得特别冷。
赫安一次又一次劝自己，不能太过接近天越帝君，不要沉沦在这短暂而虚假的温柔中，但只要看见天越出现在他面前，他身体不自觉地卸下所有防备，再一次以最真实的姿态出现在天越面前。
呼啸的风吹动天越身后的发丝飘荡起来，有几绺飘到赫安面前，遮住了他的眼，丝丝缕缕地牵动着他的心。
赫安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一次比一次大，被牵着的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他害羞地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反而被握地更紧了。
一次就好，赫安心想。
就放任一次，之后一定同天越帝君保持距离……
两人一路飞到荒脊之地外的塔群附近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
灵力波动从塔群中央传来，伴随着一大波怨念的冲击，生生让两人停住了脚。
那波怨念不似普通怨念，它波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有牵引力似的，竟带动了赫安体内的怨念一同波动起来。它牵扯着赫安的体内的怨念四处乱窜，催动了反噬。
心脏突如其来的疼痛疼得赫安一下子弯下了腰，他慢慢蹲下来，死死捂住心脏默默发颤。
赫安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暗暗提醒自己天越就在他旁边，如果让天越知道他控制不住体内的怨念，或是让天界知道他控制不住体内的怨念了，天帝必定不会再容忍他的存在。
他死过一次，知道死有多痛，即便苟活着他也不想在体味那种痛感。他怕极了，他不能让天越瞧出端倪，至少回了小木屋才能倒下。思及此，他死死咬着下唇，想要强撑着站起身来，然而身子才直起了一半，便跟天越的眼神交汇到了一起。
这种时候，赫安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天越好看。
他刚想强颜欢笑着骗过天越，塔群中又袭来一大股交杂着怨念的灵力波，这一回比上一回的还要厉害，搅动着他体内的怨念四处乱窜，最后狠狠击向心脏。
他闷哼一声，再也站不住，身子瘫软了下去。
天越接住了他。
赫安惨白着一张脸，想要推开天越站起来，却听得天越低沉的嗓音道：“莫再逞强。”
接着，天越塞了颗丸药到他嘴里，那丸药极苦，比天越每早给他泡的汤药还苦，且腥味极重，刺激着他的味蕾，他几乎以为自己吃下的是一颗掺了黄莲的血丸子。
天越没给他商量的余地，道：“咽下去。”</p>
赫安喉头一动，将药丸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