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定定地看着林谦的眼睛, 过了一会, 她缓慢而平静地说:“抱歉,林谦, 她死了。”
白芨小时候曾经参加过一次一位总督阁下女儿的婚礼,总督位高权重, 在驻地与皇族无异, 这位刚刚结婚的小姐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尽宠爱。
白芨犹然记记得全城漆黑,片刻之后, 霍然冲上天空的焰火。
老实说, 专门用作装饰的礼炮可比她之后见过无数的炮火艳丽的多,也精美的多。
那是她年纪还小, 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了小半夜, 直到最后一刻。
轰然炸开,然后归于平淡。
白芨那个时候的耳边还想着礼炮的轰鸣声,只是眼前却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漆黑一片, 暗淡无光。
就像此刻林谦的眼睛。
她有一双多么好的眼睛, 哪怕漆黑,哪怕深不见底, 却从来没有黯然过。
她从来都是那样强悍骄傲的女人。
她看惯了林谦的笑,却很想看她哭。
谁能让她落泪呢白芨想。
这时候倍受打击的林谦让她心情难以言喻之际又滋长了一丝隐秘的快意。
林谦那一刻看她的眼神复杂极了。
白芨甚至觉得林谦那一刻能给她一耳光然后歇斯底里地要一个解释。
但她没有。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去。
白芨轻轻咳嗽了一声,林谦压在她身上太热了,她微微偏头, 脸贴着冰凉的皮质座椅,她舒缓了一下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白齐光参谋长如此执着,但她确实已经死了。”
“不是将身体冷藏,等待重要会议被唤醒的那种死了,而是真正的、医学定义上的死亡,她的呼吸停止,心脏不再跳动,身体里没有新鲜的血液。”
“你是一个军人,”白芨道:“死人的样子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多。”
可她仿佛还是嫌不够似的,继续哑着嗓子说:“作为白家的后人,我看过白齐光阁下临死前的视频,她很……”
“现在还能找到吗”林谦问。
白芨点头道:“可以。”
林谦起身,看着白芨的脸,最终只是道:“抱歉,阁下。”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温柔,又是如此的眷恋。
白芨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她是心软的。
但是心软起不了任何作用,因为林谦说过,白齐光是她心中最好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有理由,她骄傲矜贵,履历完美。
白齐光是最好的。
“文件我会传到你那去。”白芨道:“立刻。”
“现在已经很晚了,”白芨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你不方便再打扰了。”
林谦点了点头。
林谦整个人现在都洋溢着一种仿佛丧偶似的低落,让白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之前参加葬礼的时候,对方无论再怎么悲伤都不会表现的太过,只有林谦,明明死的只是一个隔了至少两代的陌生人,她却悲伤的真情实感。
白芨安慰道:“我也见过你这样的人,因为我和白齐光参谋长的相似,就把我们两个错认了。”
“其实我们两个真的很不同。”白芨道:“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事,我从来不觉得我有白齐光参谋长优秀,也不觉得自己能取代她或者成为什么第二个白齐光。”
“我对军部没有兴趣,”在这种时候,白芨的调理还能这样清晰实属难得,林谦见过不少发-情期的omega,没有一个如白芨这样思路明确头脑冷静,“我只想做一个议长,”她斟酌了一下语气,“一个不会打扰别人的议长,然后任期结束,我去随便干点什么,比如捡起旧业,做个教授”她笑了笑。
“我也没有白齐光参谋长那样的野心,”白芨道:“或者说志向。我不认为我能振兴白家,或者给这个古老的家族再增添什么荣耀,我只想好好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林谦说:“很好的愿望。”
白芨调出文件,对面的墙上的光影晃了晃,最后成了一个女人。
白芨做了一个你自便的手势。
林谦抿唇,她艳红的嘴唇此刻已经泛白了。
她最后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观看。
而白芨则拿起了抑制剂。
天气阴沉,天边阴云密布,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这算是白家的绝密文件,如此轻易地调出来给才认识两个月的人来看,过于亲密了。
但是眼下林谦没有心思想这个。
白芨摆弄着两管抑制剂,她不知道为什么林谦会买两种不同性别也不同味道的抑制剂,说是买错了就太牵强了,omega的抑制剂和alpha的抑制剂为了防止错买而出现意外,在外观上就有极为鲜明的标志,且触感都是不同的,这样是都能买错,只能说对方既瞎又失去了触觉。
她嗓子干的要命,刚才还喝了一杯凉茶,但任何作用都没用。
身上的热量似乎马上就能蒸干一切水分,白芨毫不怀疑,这样耗下去,她可能会脱水。
但为什么
这又是林谦的一个试探
白芨开始后悔在自己的房间给林谦播放这段视频,可之前林谦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现在只能希望林谦看完之后选择离开。
林谦究竟想干什么
白齐光是个很美的女人。
这点所有学过联盟现代史的人都知道。
学过联盟现代史的也知道,这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女人。
她在参谋长这个位置上做的很多决议,直接影响了联盟的进程,乃至之后百年的发展道路。
而此刻,这个女人正躺在病床。
这一段应该是偷拍。
恐怕在任何资料上,白齐光都没有这样无力过。</p>
录像设备将她惨白的脸色忠诚地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