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这番交谈, 困扰了刘琰很久。
他知道女子也有善妒如独孤皇后那般不许丈夫纳妾的, 却没想到心胸开阔如许京华,竟也有希望未来夫君从一而终的念头。
这可比什么英雄豪杰还要难办。
刘琰现在并没有想要别人的念头, 作为太子, 自律自持不好色, 是美德,身边只有一位太子妃, 夫妻恩爱,也算佳话,但万一子嗣上艰难呢?
父皇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刘琰早已做好要做很多年太子的准备, 如果最坏的情况出现,十年八年之后, 他一个儿子都没有,
还能做到许京华想要的情有独钟么?
后继无人的储君, 难免有人想掂量掂量。
与他相反, 许京华说完就把这话抛到了脑后——她并没天真到那个地步,认为世上真有专情不二的英雄豪杰,就算有,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她呢!
至于说娘娘和叔父想给她招女婿这事,倒也不必着急,反正最快也得明年才提呢, 到时候她就拿这句话去搪塞,再拖个一两年也不是问题。
从船上下来, 两人各怀心事,回庆寿宫陪太后用了午膳,许京华才出宫回家。
与此同时,长乐宫董嬷嬷带了个人进去,求见这两日只顾以泪洗面、自怨自怜的胡贵妃。
“娘娘,这就是奴婢先头同你说过的贺公公。”
贺公公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样貌平凡,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属于平常很难注意到的那种内侍。
胡贵妃打量他几眼,懒懒道:“你以前也是在东宫服侍的?本宫怎么没见过你?”
贺公公弓着腰,姿态恭敬:“小的在外院洒扫道路,娘娘一进东宫就得了皇上宠爱,小的这种卑贱之人,当然入不得娘娘的眼。不过小的还记着,娘娘进东宫时,就紧跟着石嬷嬷,走在最前头。”
石嬷嬷是建康东宫老人,迁都回来前,就因老病出宫了——贺公公提了这人这事,胡贵妃一下就信了。
“你记性倒好,我听说,你还记着一件我进东宫之前的大事?”
贺公公听见这位也不自称“本宫”了,心里偷偷一乐,回道:“事确实不小……”
他说着左右看看,胡贵妃道:“本宫殿内,放心说话。”
“是。其实这事,娘娘进东宫之后还有流传,后来是石嬷嬷发狠打死了两个多嘴的内监,这才消停下来的。”
“那两个内监不是勾结叛逆,才被打死的吗?”
贺公公摇头,上前一步,小声道:“李家当时死的死、流的流,哪还有什么叛逆?他们啊,是因为议论太子妃——就是闵烈皇后——死得蹊跷,才被打死的。”
胡贵妃一惊:“闵烈皇后不是产后疾发死的吗?”
“小的进不了内宫,这些事都是听说的,陈年旧事,娘娘也别当回事,听听就罢了。据说闵烈皇后生太子殿下极为顺利,两三个时辰就生下来了,产后休养得也很好,出了月子,就照常料理东宫事务,还常去给太后和几位太妃问安,直到突然暴病死了,都没传过太医。”
胡贵妃听得心扑通扑通直跳,“那……那她是怎么死的?”
“那说法就多了,李家谋反,咱们皇上亲自带人去抓的闵烈皇后二哥——据说闵烈皇后在家时,同这个二哥最为要好——但皇上并不容情,当初就让人把他给斩首了。”
胡贵妃吓得直哆嗦:“别说这个,你只说闵烈皇后。”
“是。有人说,皇上回来时,衣服上还有血迹,闵烈皇后看见追问,皇上遮掩不过去,说了,闵烈皇后一时伤心,拔了皇上的剑就抹了脖子。”
胡贵妃倒吸一口气。
胡公公道:“娘娘别怕,这个不像真的。闵烈皇后薨逝,是要停灵的,小的虽然没亲眼见着,但他们说,脖子上没有伤痕。”
胡贵妃刚松口气,胡公公接着就说:“不过看着脸色发青,像是中毒死的。”
胡贵妃又倒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