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听了阎君透露的消息之后,也震惊了好一会。
蒙上脸这种事对于文化人,是想不到的,他们也读兵书,也思考临阵打仗的策略,但就是想不到。
嬴政热爱工作,热爱搞工程,热爱规划,不知疲倦。
扶苏听爹爹的话。
吕后以前热爱工作,不爱搞工程,活着的时候累够了现在只想休息。
刘盈都行,都行。
这就是赢秦地区迅速修造起防御工事的原因,有一个强有力的、身体力行的带领者,两个健壮听话的跟随者。
壕沟先浅浅的挖了一圈,确定范围和工作量。
挖地开荒其实很难,只有铲子没有镐头可不行,土地的表层是土,地下却有可能是极其坚硬的土层、石头,甚至是很多大大的石头。但这是人间的情况,在这个镇子里,脚下的土地就是土,往下挖多深都是土。
嬴政发现扶苏和刘盈对于修造防御工事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有动力,不是真心实意热爱开会。,抓着自己阵营里的所有的人一起开会,总共就五个人,其中张嫣还不能干重活。
始皇帝严肃的说“你们看到了么对面的刘邦每天都在干什么对面汉朝皇帝在哪里认真练兵,要是有两匹马就能称之为厉兵秣马了”
吕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觉得他们要来攻打我们”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理应第二个说话的儿子。
扶苏不太确定“父亲,我认为他准备动武来打我们”
上百年不练兵,甚至不锻炼,忽然拿着长矛长剑和盾牌认真操练起来,又拔了草扎稻草人练箭用,一定是准备动武。可是对面只有五个人,就这五个皇帝三个皇后,其中只有四个人能冲锋陷阵,就这样也敢动武么说不定是刘邦闲得无聊呢。
刘盈心里想的挺明白,被始皇帝那双眼睛一瞧,就紧张起来,挺了挺身子坐的更直“我觉得,我,高祖可能是想打出这个镇子吧。”刘弗陵是这么说的。
嬴政微微一笑“如果他想要打出这镇子,他得有打破壁垒的方法。我远远的看他的神色,不像是此次出征前途未卜的样子,他要攻打的敌人也被他摸清楚了底细那绝不是阎君。”
两人都紧张起来。
这阵子里只有嬴秦和刘汉两股势力,双方不愿意屈居于人下,也不愿意和对方共存。这一点从嬴政灭六国、刘邦打项羽就能看出来了。
这可能是当皇帝的职业病。
嬴政又说“你们自己想一想,如果如果你、你是刘邦,你们会在现在对墙壁、对阎君发起冲击么现在才有几个人,有多大势力,敢干这样大胆的事可是要打咱们,倒是容易的多。刘彻可算是个勇士,他能和扶苏战的不相上下。刘邦不知道朕的武功如何,那日却特意拿朕做例子,激励他们练习长矛。这样还不懂么朕要挖壕沟,修造高台,就是为了防备近在咫尺的偷袭。”
他当年也计划过,多攒点秦n世,最好能有五六十个人,形成一支小型军队,认真训练,用无穷无尽的寿命让他们变得无比强大,每个人都能以一敌百,然后打破壁垒冲出去,占领泉台活捉阎君。计划的多好,没想到秦二世是个小王八蛋,秦朝咔吧一下就没了,嬴政也非常有智慧的掐死了这份计划。
如果秦朝永远只有两个人,那么困在这个镇子里才是最有利的在这里任何一个皇帝都是平等的,全凭自身实力,又没有骁勇善战且忠心不二的大臣捣乱。他愿意永不离开这里,留下来统一这里才是最有利的
吕雉对他很是信服,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可不好办。他们若要突袭,距离又近,又没有城墙。”
那些兵马俑摆成一圈虽然看起来很可怕,却不如城墙。不够结实又没有门啊平时看着还好,一旦对方要开始破坏,没有多少防御力。
嬴政笑道“不错,真想看看他们穿过俑人之后,掉进壕沟之后看到上方刺下来的长矛,有什么反应。”
扶苏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壕沟计划的可笑之处,但是没敢直说“父亲。壕沟挖在兵马俑后面,现在用来掩饰我们挖壕沟,能遮挡的很结实,一旦刘邦进攻,不会同时掉进壕沟里,剩余人可以用兵马俑丢进壕沟中填充掉。还有一点,现在的沟不够宽,普通迈步走路能掉下去,倘若奋力一跃,能跳过去。”
嬴政紧张的站了起来,扼腕叹息“我竟没想到扶苏,你为什么不早说,难道朕不听劝谏么”
扶苏心说我以为您只是莫名其妙的想干点工作呢闲的五脊六兽我都跑去研究机关了,死之前一点经验都没有,在这里瞎捣鼓。“父亲,我以为您,,”
他心思电转“心里有成算,这不是还没做完么。”
于是嬴秦阵营举办了第一次运动会,唯一的比赛项目是跳远。
所有人都被抓过来测试到底要把壕沟挖多远才能让人跳不去过去。
选择了最宽的数据,再加宽半尺。
有了明确的敌人再修造防御工事就有力气了。
对面练长矛的呼和声刺激着这边挖壕沟的速度。
嬴政站在壕沟里,看着左右两壁比自己的身高还高一些,很满足,最近一段时间永不停歇的赶工有了成效,现在的成果令人骄傲。他像是一个陕北的健壮农夫看到满地丰收的麦子一样,露出疲惫而欣慰的笑,抓起脏乎乎的湿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抹。
冰凉的毛巾擦在脸上,带来一阵清爽,鬼可以凭着心意抖掉身上的土,即使他用有土的毛巾擦脸,也没有把自己抹成一只狸花猫。
吕雉穿了一件省事儿的交领半臂和一条素色裙子这单薄可以算是皇后的内衣露出白生生如嫩藕的手臂,头发也没有梳的高大飘逸,而是弄的很紧很稳固,方便编席子。她搂着裙子,蹲在壕沟边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始皇帝。
政哥这副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很有趣,比往日严肃的样子可亲。
旁边蹲着一个小泥猴扶苏从壕沟里爬出来时不慎脚滑掉了回去,阿盈拽他没拽住,也掉下去了。扶苏上来之后把土抖干净,刘盈却觉得自己一身都是土的样子很新奇,看着就觉得好玩,有意思极了,就留着满身的泥土,故意把脸伸到母亲面前。
吕雉觉得他很幼稚,非常幼稚。过去他是要当皇帝的人,不能幼稚,现在可以了。
嬴政伸了个懒腰,招招手“把那八筐竹签子拿来给我。”
众人把东西拿了过来。
竹签宽约有两厘米,长约一尺,头部斜着削尖。
扶苏“父亲,我来帮您。”
“不用。”嬴政对他还不够放心,觉得自己能干得更好,干的更谨慎完美。
这个壕沟的深为两米,顶端的宽度约有两米,两壁是倾斜向内的,底端的宽度不到一米。
他早就用两根竹签用尺子量好,刻好了痕迹再用绳子捆好,当做比例尺。竹签插成三排,三排并不平行,而是有半尺的差距,距离之间是两寸半。
他先插了几十只竹签子,站起身来看了看“竹签太白了。”
吕雉宽慰道“我和阿嫣编了很多草席,可以遮住。”
没想到始皇还是插秧的一把好手,哈哈哈。
嬴政可不想存侥幸心理。他思考有什么办法能给竹签染色,在染色过程中会不会遭遇对方袭击,抬头思索时一眼看见小泥猴,当即有了主意。“把水罐拿来。”
往水罐里扔些泥土,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汤,把竹签子在里面一浸,再插在地上,嘿嘿
他的工作可不只是挖壕沟,还要把壕沟外面那作掩护的双排的兵马俑抱起来,递给壕沟另一侧的人接住拿好。
抱兵马俑、插竹签子,一气呵成。
用圆光盯着秦始皇和汉高祖的阎君们也很紧张。
补益士卒,秣马厉兵,修阵固列,然后就该鸡鸣饱食,决一死战。
而另一方在不知疲倦的修造防御工事、挖壕沟、高铸墙。
结合前面秦始皇对韩非说的话,很明显前者打算进攻,后者打算防守。仅凭着这样表象就能认定嬴政说刘邦要反叛是真话吗
不能啊
阎君们在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得到了几条经验天子和诸侯王的话全当放屁,这些人善于撒谎又善于推卸责任。
士大夫的话全当放屁,这些人特别善于文过饰非。
商人和农民的话全当放屁,傻子也知道为了自己有利的事一定要撒谎。
总而言之一句话,除了一生没做过错事的人之外,人人都会撒谎。
说不准嬴政是为避免被刘邦打,先下手诬告呢。借刀杀人这种计策,自从人类群居就开始了。
挖好了壕沟,插好竹签子,又铺上草席子,搁在的路上的木排也经过特殊设计,可以迅速撤走。对面似乎没有发现兵马俑后退了两米多,这很好。
嬴政伸了伸筋骨,打算等着对方来进攻。
第一天,没有来。
也不知道啥时候是第二天,反正一直没有来。
等来等去,等到了祭文祭品飘然落下,显然这是又过了一年。
嬴政拍案而起“不行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明天我们率先出击”
众人没有异议。
对面刘彻也在那里拍桌子“难道冥冥之中没有天帝,难道天帝不问政事么”去年上的奏本,到今年还没有任何变化,像话吗像话吗
刘弗陵往边上躲了躲,出去走了走,散散心。
正好看见一个喜气洋洋的大美人在屏障外向内看,他不由得走过去“你在等人么”
来的正是桃瑶“是啊,你认得扶苏吗”
“认得的。”
“劳烦你叫他过来见我。”
“你是”
“我是他娘。”桃瑶笑的很甜,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一条黄色绣珠子的裙子,头上戴了明珠金凤,似是汉宫之物。
刘据从远方走过来“快去快回,我有话对你说。”
刘弗陵差点就不想走了,还是听话的去喊了扶苏。
嬴政差点暴起把他扣留下来,幸好这小子来回轻巧飞奔有没有左顾右盼,这才让他略安心。在小楼上看着,眼瞧着扶苏往荒郊壁垒的方向走,而刘弗陵却溜到他自己的宅地中。
射程百丈三百米的秦弩瞄着刘弗陵的后背,随时都有可能飞射而出。
刘弗陵拿了一卷竹简,揣在怀里,又潜行往外走。
刘校尉已经自觉的站在距离桃瑶扶苏母子俩比较远的地方,等着同父异母的弟弟。
刘弗陵一辈子都没跑这么快,他先把手里的竹简投到屏障外,顾不得问江充有没有和母亲赵婕妤钩戈夫人勾结“大哥,父亲,武帝他的脾气不好,祖父他们的脾气也不好,我,我想离开这里。有人教我细书功过,自请称臣。皇帝的功过难分辨,不能去投胎,我不求去投胎,只要能离开这里,愿为大哥前驱。”
当个小兵都行,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来自一个家暴家庭的无助少年。虽然父祖们吵架时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可他在旁边听着都被折磨到了心灵。太后们的温柔抚慰不能治愈。
刘据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想笑,又有些想哭。俯下身拾起竹简拿在手里,温和而没有感情的说“好,我替你送信。你之前拜托我去提审江充,阎君准许,我昨天才得了空,去地狱审了,江充和你母亲没有勾结,他是他曾将我的家臣治罪,我派人去说情,他没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我会报复他,这才害我。”
刘弗陵哭笑不得,捂着心口“那我就安心了。不是我对不起大哥。”
那边扶苏和母亲聊了一会,得知继父因为德行出众,被点为人间城隍,不日就要携妻上任。桃瑶想要见一眼儿子,在卫子夫那儿一起描花样子时听说刘据也要来帝镇,就让刘据陪着自己过来。
“当了城隍就好啦城隍可不像判官那么忙,每年有一个月的假呢。到时候我再来看你有什么好吃的贡品,我也拿来给你。”
母子和兄弟各自说了许多话,分别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满意而归。
刘弗陵凑在扶苏身边低声说“我若能脱离苦海,不知道有什么能重谢孝惠皇后。”
扶苏都没反应过来,算了算惠帝是刘盈,哦,孝惠皇后是阿嫣。“阿嫣素来平和,喜欢闭关修行,对俗物不感兴趣。蒲团、玉杯、熏香、经书一类的东西,倒是不错。”
“啊,这些东西我有的不多,我也不确定,回去翻一翻看。”
“不要紧,礼轻情意重。你如果能出去,将来拿些果子给她就好。”
“这是一定,不光是孝惠皇后,孝惠皇帝也”
俩人都震惊的停住了脚步。
刘弗陵迟疑了不到三秒钟,看了看扶苏,又看了看自己一方的阵营,终于还是冲了过去。高呼一声“最后一次啊”
然后他就被嬴政一穿胸而过,倒在地上痛的打滚。
跟他同样中了箭,一起打滚的是刘邦。
鬼虽然不会被杀死,却很痛。
扶苏叹了口气,心说我爹这急脾气啊。他不敢怠慢,赶忙飞跑回父亲的宅地,跑过壕沟上的木排之后立刻抓住绳索,把木排平行拖走,木排下面有一个糊满了泥土,埋在土里抻开的草席,伪装成平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