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为什么”
洛修斯回答:“如果你在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给予你我的生命,或者为什么要代行主的想法到你身边,我不喜欢救赎这个说法,我只是想让你不那么痛苦。”
“你活得太疲累了,缪金。”
“你以为你是谁”缪金嗤笑,“不要把你泛滥的同情心用来恶心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九月份我会杀死你,在这之前,你的性命也是我的。”
金色字迹一震,急笔狂书:“等等,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变成缪金的了你是天命之子,你把自己给缪金干嘛”
规则稍稍干扰了洛修斯的思维,让他皱眉说:“我是你的,到九月份,你可以做任何事。”
如果规则有嘴,一定在吱哇乱叫:“你债还没还完,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洛修斯佯装视而不见,头脑空空地思索了半晌
在回到天堂帮助不死族重建前,如何先帮助不死族的王体会到生命的光彩
缺什么补什么。
缪金缺什么
“在九月份之前,我想成为你的朋友,可以吗”洛修斯语速很慢,像一边在思索一边说话,“朋友”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同样陌生,“如果你很孤独,这几个月我可以陪你,如果你很疲倦,我可以倾听你的苦恼。”
“我不懂人间欢愉,但这值得和朋友去看看,一个人活着太无趣了,生命应当有许多值得留恋的光彩。”洛修斯叹气,“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
洛修斯空白地想了一会儿,他不太能清楚地明晰造物们的内心需求。
从前他不会去在意,可现在他要成为造物中的一个,需要去理解喜怒哀乐的存在。
在人界的这段时间里,他想要真实地体验一个造物的人生,想要“真正的成为洛修斯”的念头,起因于他发现作为神灵他无法与造物共情。
造物人生的波折、坎坷、痛苦在他眼中稀松平常。
他无法将自己的脚步停留在人间,他只能机械地完成天命之子的任务
迅速击败所有的种族,然后迅速成神。
神明的身份让他无法完成天命之子的命运线。
只有造物可以,拥有七情六欲的造物。
但洛修斯也不知晓他该怎样做一个造物,除了尽量收敛过于强悍的力量。
或许还有关切身边的人
洛修斯脑内空空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在句子最后谨慎地缀上了这样一句:“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
可笑。
这个傻子说,要当他的朋友。
这也是主的授意吗
第一次有谁和缪金说,要当他的朋友。
缪金突然对这样天真无知的神明玩物失去了所有折磨、讥讽的兴致。
他们永远不会同处一个世界。
高大的不死族重新戴上斗篷,俊丽的面庞遮在黑色斗篷下。
“九月再见,我始终可以找得到你。”他冰冷的手指划过银发少年的脸颊,“不要有逃脱的心思,在你逃走前,我会带走你的性命。”
“”洛修斯沉默了,在缪金即将出门时,洛修斯拉住了他斗篷的一角,“你要走”
缪金侧过身,眼瞳在阴影中愈发沉暗,讥道:“难道你还想与我日夜相对”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缪金要走。
九月份再来找他。
那这不行。
洛修斯说:“我想跟着你。”
缪金扬开他的手,冷冷道:“我不想看见你这样蠢不可及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洛修斯不为所动:“你说我的命是你的,你需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规则闻言大惊,划了一道波浪线:“什么”
保护人身安全
要脸
主变了。
缪金冷笑:“所以这是你答应我的原因”
洛修斯闭嘴不答。
缪金讥讽:“你认为谁会敢在主面前,威胁你的生命安全”
洛修斯自然而然地回答:“弗拉德。”
缪金:“”
缪金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洛修斯寻求大哥庇护的行径。
他还是,推开了洛修斯,离开了旅舍的房间。
洛修斯冷静地坐回小凳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规则写:“你怎么又放他走了你不和他决斗吗”
洛修斯说:“我和他决斗今天就可以结束。”
规则:“所以”
洛修斯说:“所以代表我明天就得去守望森林。”
金色字迹抖了抖,好像带着愤怒,每一个笔画都格外用力:“所以你准备把缪金放走,再心安理得地找借口去找缪金,好不去守望森林找谢菲尔德”
洛修斯又淡淡地喝了杯水。
金色字迹继续写:“对谢菲尔德你就这么心虚”
“不是心虚,”银发少年露出平和的微笑,“只是无关紧要,精灵族的存在只是一个意外,与不死族不同,我亏欠不死族,亏欠缪金,但精灵族得以存在,不过是我没有选择抹除谢菲尔德的存在罢了。”
金色字迹骤地敛笔。
银发少年温和地说:“你该知晓,让他存活至今,以公允对待精灵族,是我对他最后的慈悲。”
“世间为我所拥有,我永不厌恶谁,”神性重新从少年的面孔上显露,宽宏、渺远,永不可企及,“世间只有不为我所承认的存在。”
规则一时沉默,没有再写字。
它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作为规则,它不是神明,它的存在只为了与世界的大命运线交涉,帮助神灵建立一个更有秩序的世界。
比起神明,规则的心性更接近于造物。
倘若不是有命运线挑衅到神明存在的天命之子的出现,规则不会与主打这样多的交道。
即使同为凌驾于所有造物之上的存在,规则仍与主无法共通。
所以即使上万年来,谢菲尔德这个名字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样再不曾被提及,规则仍单纯地以为主只是厌恶他而已。
厌恶上万年前发生过的事。
初生的神灵同样懵懂无知。
神灵初生时,规则尚未诞生,世界的大命运线尚未形成。
世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神灵。
他不知晓自己要做什么,他想造个会说话的造物来陪伴他。
可神灵不知道该创造一个怎样的造物,他不知道造物该有怎样的模样、形廓、色彩。
于是神灵为了创造一个造物的愿望点亮了光。
有了光,便有了暗。
对第一个造物的向往,催使初生时羸弱的神灵分出了天地,分出了光暗,聚集了日月星,划分了海洋、火焰、泥土、风流。
他把色彩赋予世间来观测它们的模样,来挑选第一个造物的色彩。
规则与世界的大命运线共生,世界的大命运线出现前,神灵只是弱小的初生者。
所以规则根本不知道这样的神明,如何能在那样羸弱的情况下,做到这个地步,规则也不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
当神明力量枯竭时,将陷入不可期的沉睡。
当规则出现时,神明正在沉睡,一个形态似神的造物拥抱着沉睡的神明。
新生的规则并非如同新生的神明一般懵懂无知,三千世界,它自诞生时便知晓成千上万个世界的创立历程,知晓那些世界神明、造物的形态。
可那个造物仍是规则见过的最完美的造物。
每一处比例都是完美的,色彩也是。
只是这个造物尚未完成。
规则等了很久,那时神明尚未创立时间的划分概念。
神灵醒了。
神的慷慨让规则心惊。
神明赐予第一个造物永不毁灭的躯体,无可挑剔的形态,与神共通的意识他可以自由使用神的力量。
谢菲尔德是第一个天使。
主没有羽翼,天使拥有羽翼只是主认为羽翼更适合谢菲尔德。
主在谢菲尔德身上付出了太多心血,他谨慎地对待谢菲尔德的一切,即使谢菲尔德已经拥有了神智,谢菲尔德的躯体仍未完成。
创造谢菲尔德,耗竭了神灵的力量。
创造一个与神力量共通的造物,相当于创造另一个神。
可规则已经出现。
神明该开始世界的创立了
主已不再懵懂无知了,可他对谢菲尔德仍然无所保留。
包括他力不由心的沉睡,包括他要创造新的生命,新的陪伴。
主都向谢菲尔德袒露了。
可谢菲尔德没有袒露他的天性。
他生来与黑暗为一。
于是神明沉睡醒来时,等待着他的不单单是他的天使,还有永无光明的黑暗。
光与暗原本平等,可神明因为长期置身于光明之中,于是将力量赋予了光明的秉性,他的力量只有在光明的天堂才能发挥到极致。
他的天使,遏制住了他的力量。
温柔地向他请求,成为神明唯一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