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除了部分绘画理论,实际上他一无所知。
洛修斯从没画过画。
上万年来。
洛修斯从容地拿起画笔,一副十分熟练的样子:“好了,你们可以开始练习了,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小精灵们稀奇地嘁嘁喳喳开始找小伙伴。
其中一个成年男性富有磁性的嗓音格格不入:“老师,你要模特吗”
洛修斯画笔一抖,看了一眼奈亚拉提普。
奈亚拉提普已经慢慢走到他身边,俯在他耳边:“我想当你的模特,老师。”
他的气息拂得洛修斯有点痒,洛修斯挪远了一点注视着奈亚拉提普,皱眉道:“我不准备画画。”
奈亚拉提普勾起一缕洛修斯银色的发丝,笑问:“你不为学生们做个榜样吗”
洛修斯听了下意识地向“学生们”看去。
小蘑菇头们齐刷刷地盯着他和奈亚拉提普。
还有缪金。
眼里有刀。
好像一旦他同意奈亚拉提普的要求,就会过来咬他。
洛修斯暗中搓了搓衣角。
他感觉气氛不对。
缪金又生气了。
因为奈亚拉提普吗
第一排离洛修斯最近的小精灵听得清清楚楚,举起白白胖胖的手臂,叫道:“老师,我想看你画这个大哥哥”
他旁边的小伙伴响应:“对老师画的一定是最好看的我想看老师画画”
第一排的气氛感染了第二排:“老师也要画画吗好呀好呀”
第二排感染了第三排:“老师同意了太好了”
第三排感染了最后一排:“什么要画那个身边的大哥哥我想看老师画后面这个穿黑衣服的大哥哥”
奈亚拉提普坐在洛修斯身边,牵起他的手,微笑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们的老师是我的。”
洛修斯:“”
然后小精灵们看见他们的老师被后面那个凶巴巴、穿黑衣服的大哥哥拎起来了:“奈亚拉提普,不要碰他。”
洛修斯:“”
他该离开守望森林的。
他没有听从规则的建议。
他现在知道错了。
这样的争斗看上去像是两个小屁孩在争抢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幼稚,但隐匿着的敌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孩子气。
奈亚拉提普依旧微笑着,可缪金拎走洛修斯的那只手却在一瞬间白骨化了。
只是在洛修斯背后,无人看见。
小精灵们眼睛亮晶晶地似乎发现了一件有大意思的事。
洛修斯头疼,只能说:“你先放开我,缪金。”
即使整个手掌瞬间白骨化失去感知和力量,缪金仍未松开手。
直到洛修斯说“放开我”。
缪金松下了手,显露出白骨的手藏入了斗篷。
他冷然地注视着洛修斯,说:“跟我走。”
洛修斯诚实道:“我在上课,你不要现在闹脾气。”
奈亚拉提普笑了声,懒洋洋地乜了缪金一眼,笑里带嘲讽:“不要闹脾气,你不是小孩子了呢,缪金。”
洛修斯转头,手指敲在奈亚拉提普脑门儿上:“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奈亚拉提普握住洛修斯的手,低笑着,却像在挑衅谁:“好的,我听你的话,我会安静地当你的模特。”
洛修斯更严肃了:“你们两个有过节吗”
缪金不想回答,转身便向教室外面走。
洛修斯精准、熟练地抓住了缪金的斗篷角角:“不许跑。”
缪金厌烦地回头看着被揪住的衣角,“啧”了一声。
“跟我离开这里,或者松开我。”缪金垂眼望着洛修斯。
在洛修斯还没回答的时候,奈亚拉提普托腮轻声道:“我不好吗跟他走干嘛”
洛修斯看了站在右边的缪金一眼,又看了坐在左边的奈亚拉提普一眼。
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对齐刷刷在盯他的小精灵们温和道:“这边披着黑色斗篷的大哥哥以前是人族,另一边这位卷发的大哥哥是妖族,他们绘画经验比我丰富许多,今天的授课就由这两位来完成接下来的内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奈亚拉提普:“”
缪金:“”
洛修斯宽和地交代:“加油。”
然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规则歪歪扭扭地写:“你不怕他们打起来吗”
洛修斯刚走出这间倚着树木构建的双层学校,看见金色字迹脚步一顿,沉思了一会儿,问:“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我在奈亚拉提普和缪金的记忆里都没看到过对另一方的仇恨。”
规则:“大概是爱。”
日光很好,从晚春到夏天正是守望森林最明媚的季节。
洛修斯向河边的木屋走去,边走边问:“你说奈亚拉提普和缪金相爱”
规则:“”
规则好一会儿没再写字,洛修斯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如果缪金爱奈亚拉提普,或许会改变他对未来的心意。”
规则迟疑写:“缪金喜欢的不是奈亚拉提普。”
洛修斯严谨地问:“那是我和谢菲尔德中的一个”
“”金色字迹又进入了长时间的空白,才慢腾腾写,“或许当缪金亲口承认他害羞的时候,他就会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显然。
几率等于零。
但洛修斯信了,他点点头,推门进了木屋:“好的。”
不过说起缪金承认害羞这件事,他还没有做到,因为奈亚拉提普出乎意料地来了守望森林和谢菲尔德猜测到他是规则的身份这两件事让洛修斯稍感焦头烂额。
或许这个赌约要输给规则了。
改天再最后试一试,要还有机会的话。
门被推开,洛修斯一愣。
体态颀长匀停的精灵静静地坐在柔软的座椅中,侧对着洛修斯,金色的长发绸缎似的垂落在后脊,玉似的手指抚在书页上,但只是书的封皮,没有翻开它。
他阖着眼,睡着了一样,眼睫像轻而纤长的羽毛,很小弧度地颤着。
那本书正是之前和缪金一起观赏的那本黄书。
洛修斯无声无息地走到了精灵的身边。
然后把那本黄书抽走了。
精灵像被惊醒了似的,倏地抓紧了洛修斯的手,他的手细腻而温凉,像溪流中的清水。
但将将碰到洛修斯几秒,精灵又松开了手。
他低声道:“我没有看你的东西,我看不见。”
洛修斯将那本黄书放在了壁炉上,坐到精灵身边,温和道:“没事的,谢菲尔德,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吗”
“我想询问你,”谢菲尔德顿了一下,他的嗓音渐渐恢复,不再沙哑干涩,可说话依旧缓慢,没有那么流畅,像仍不习惯这样的交谈,“你会离开守望森林吗”
谢菲尔德今天和缓了许多,似乎在认定他即规则后,便消减去了那种锐利的杀意。
洛修斯如实回答:“我尚未有决策,事情发展总会在我预计之外。”
谢菲尔德安静地听着洛修斯的话。
洛修斯本想微笑,但在笑之前又生生刹住了车,正直而严肃地注目向谢菲尔德,搓了搓衣角:“你还有别的事吗”
谢菲尔德缄默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低声问:“如果我停留在这里,会打搅到你吗”
不会。
谢菲尔德安静得像落地的羽毛,他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洛修斯如实回答:“不会打搅到我。”他顿了一下,带着试探,“但你为什么想要留在这里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谢菲尔德拥抱了过来。
他在洛修斯耳边喃喃:“从不曾。”
洛修斯淡淡地坐在座椅上,抚过谢菲尔德脊背的手心浮出一丝白光。
当那丝白光即将钻入谢菲尔德后心时,谢菲尔德的嘴唇似乎擦过少年的耳廓,悦耳的声音震得他鼓膜发麻:“只要是与他相关的,我从不曾厌恶。”
洛修斯神情中露出一点释然,手心的白光悄然隐匿了回去。
谢菲尔德抬手蒙住了银发少年的眼睛,无声地睁开眼,光刺入他眼中,金色的血液从眼尾流出,滴在了少年白色的衣袍上。
谢菲尔德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少年的脸颊。
“五月十日:主醒了。”
“我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