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泽好久没说话,他甚至偏开了去冷冷地盯着洛修斯的眼神。正当洛修斯要为萨泽的沉默发表意见的时候,萨泽杜斯倏地转过身,向走廊尽头走,嗓音冷硬,藏着一丝不自然:“跟上我,我带你去地狱深处。”
成功了
好像是。
萨泽果然还是个单纯的乖孩子。
洛修斯跟了上去。
“对于地狱深处的隐秘,你知晓多少”
地狱第七层,萨泽杜斯没有将洛修斯带向其他的地方,仅仅在第七层地狱被废置的一处大殿,黑色梁柱腐朽着,恶魔的面孔趋于破碎,破碎星辰三角旗在角落蒙尘。
魔族拔出银十字剑,剑身长而窄,剑格当中坠着一滴血似的红石。
他睨着洛修斯,面色沉冷。
洛修斯看他需要微微仰头:“大致都知晓,只是消息比起现状滞后很久。”
具体滞后四千多年。
但洛修斯聪明地没说。
“它是强大的存在,近乎于神。”萨泽杜斯将剑刺入破碎的黑石地面,银辉自裂纹中迸发而出,“如果你认为你无所不知,那现在告诉我,它有神智吗”
空间渐渐波荡起来,锐利的风啸像从创世时外刮来,像置身在千里旷原。
似有什么将破茧而出。
而刺入地面中的银十字剑是束缚暗中涌流的枷锁。
萨泽比在天堂时更强大了,也知晓得更多。
洛修斯说:“它不是神,也不该有神智。”他注目着银十字剑后的暗流,“但这是它不该,而非现状。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现状如何,或许只有主知晓。”
“主在哪”萨泽杜斯直白地问,他的目光变得严苛,“你无法解决问题,就不要妄自拖延时间。你对于世间万物唯一的作用,是乞求主降临世间。”
洛修斯平和地笑了笑。
他说了两句在萨泽杜斯耳朵里匪夷所思的话:“你是王,你会为未来未雨绸缪。但主不会,当主降世时,将是灾厄来临的前夕。”
萨泽杜斯从未听闻过这样的说法,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洛修斯仍带着温和的笑容,他为萨泽举了一个更容易理解的例子:“你曾受过重伤,主曾救过你,对吗”他看向银十字剑,“但主只是出现在你濒死时,而非你将将遇险,甚至在你遇险之前。世间的事太多了,任其自由发展吧,等到祸乱诞生的前夕,主会救世人。”
萨泽杜斯盯着洛修斯的后背,一声不吭,拳头却攥得咔吧作响。
他想斥责洛修斯的说法荒诞可笑,却不知该从何开始反驳主真的会这样吗
结果让人心惊,也让人失望。
萨泽杜斯不想去想。
不过这是萨泽杜斯。
规则就没那么顾虑了,它直接写:“你认真的你是说只要火没烧到屁股上,你就不管了”
洛修斯没出声,嘴型对了对:“我总不能现在回天堂,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不找个说法,萨泽肯定要逼我现身。”
规则:“”
来人间三个多月,洛修斯已经面目全非了。
比它想法还多。
萨泽杜斯很久没说一个字,只是死死盯着洛修斯的后背。
良久,他才猛地将银十字剑抽出,剑消失在手中。他讥讽:“无论这是你的看法还是现实,我都无权迫使你做什么,更无法迫使主。天选儿,既然你看法如此透彻,就离开地狱吧,等到灾患祸及世间,万万无辜的生灵死去的时候,你再逃回天堂向主乞求拯救。”
“不会,”洛修斯知道萨泽的担忧,只是他不可能把事实向萨泽杜斯挑明,他转过身,望着萨泽道,“我向你保证,不会有那一天的。”
萨泽杜斯没有回答洛修斯的保证,他沉默着,径自离开了废荒的大殿。
洛修斯叹了口气,跟上了萨泽,一起离开了这里。
一条细细的黑线从银十字剑方才刺出的裂缝中逸出,蛇一样蜿蜒过漆黑、碎裂的地砖,向行走的银头发少年伸去
只是在离洛修斯脚后跟半尺的时候,慢慢散开了。
像融入清水的墨汁。
也像碰触到光的暗。
消散得无声无息,没有谁曾察觉到过。
直到魔族的王和他带来的“客人”离开了这片上千年前因为人族魔族交战而荒废的宫殿,偌大的废宫中再无活物声息时,空气渐渐冰冷下来。
一个男人形体从空中逐线条勾勒,最终形成。
他有着日辉似的金色短发,奢靡的刺金长袍披在他颀长的躯体上,海青色虹膜中的碎金环缓慢转动着。
细细的黑线从裂缝中逸散,踏在他脚下。
他眼中的冰冷几乎具形,他微微抬手,离去的魔族和少年的虚影在原地显现,像时间停滞中的雕塑。
男人捏碎了少年的虚影,漫不经心道:“换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