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湘的马车刚从外面驶回来,停在门口, 冰糖从车辙边上拿了个挂着小脚凳放在地上, 让她踩着下来。
进了自家院子, 嘎吱一声响,大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这时,隔壁抻着头偷看的方大娘才回转, 也关上自家门缝,一边冲站在她旁边的嫂子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方大娘的嫂嫂这才长吁着叹出一口长气,回神。
叫道:“我地个乖乖!活了大半辈子, 我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好模样胚子的姑娘, 怕是比那皇宫的皇后宫妃也不差吧!”
方大娘一拍大腿,笑眯眯,“谁说不是!我从不说大话, 知道有这么个人, 就赶紧支会儿嫂嫂你了,怎么样?你是个什么意思?要成,
我就去说和说和,这丫头平时是爱捂着藏着, 她这模样哪天叫贵人看了去可不得惦记!”
两人一边走一边屋里去,坐了下来,那大嫂没有即刻应下来, 面上有些犹豫, 道:“生得是顶好了, 我还怕相貌太好了容易惹祸端,
你是知道你侄儿的,脾性暴躁得很,再有,你说那姑娘父母皆亡,到底有些命硬克亲了。”
方大娘即时哎哟了两声,手掌拍了下她大嫂的手,道:“这事儿我先头就给你透了底,你说想先看看,怎么现在看了反而更犹豫不决起来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城儿已经是过了二十,他那个倔犟的脾气你当娘的还不清楚?且你也莫要蒙我,城儿不肯成亲,不就是和西街的那位年轻寡妇打得火热,被绊住了脚,你算算他多少日没归家了,你想给他娶个贤惠的温顺的媳妇回来,也不想想,那样的人能管住城儿?到时候婆娘扔在家里,他还是不着调的到处晃荡!”
她大嫂听了,几次动了动嘴皮,但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口。温顺孝顺的姑娘娶回来才好呢,到时候再生个大胖孙子,她儿子就算不收心至少妻子儿子都在家,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只奈何她儿犟着不肯娶。
如今是没法子了。
方大娘不知她嫂子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虽说明姑娘没了父母,但往另一面想,她娘家无人,成了亲后不得一心一意向着婆家?还有,她手里做着一家胭脂铺子,头一个月还不觉得,现在生意不知道多红火,那钱还能少赚?还有这处宅子,她一个人住着,四五个下人伺候着,若是这亲事成了,最后得利的还不是城儿。嫂子你别怪我说话直,虽然城儿在巡防营做事,这也有五六年了吧,他大手大脚的,手里哪能存下个钱,方家家底更是薄,怕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荤腥吧。”
叫方大娘这么一说,她嫂子又有些意动了。
“不如先探一下城儿的口风,刚好用这借口把人叫回来,”她嫂子咬咬牙,“若是城儿真自己相中了,答应娶妻,我便依了他。”
如果这不是她嫂子方大娘真想翻白眼,感情就凭你儿子说什么事什么,自己这边还没去说和呢,那明姑娘都不知是个什么说法,她就一定会答应?
不过总算她大嫂松了口,方大娘就没说这话去戳对方的肺叶子,只眯着笑脸说行。
说了这半日话,她大嫂才起身回去。
到了第二日,方大娘就去了明湘湘那里。
话说的依旧直白。
这确是一点不好的地方,明湘湘没有老子娘,大姑娘自己的婚事要自己出面谈。
闲话了一番家常后,这才进入主题。
“……我娘家有个侄儿,在城里的巡防营做事,今年二十了,品貌性情都不错,先头算命的半仙儿给他算了一命,说他不宜过早成亲,故而亲事耽搁到了现在,现如今我嫂嫂整天急的和什么似的,到处拖人打听,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我那侄儿是个眼界高的,许多姑娘都没看上。
这不,这几个月,我和姑娘接触下来真真是喜欢姑娘,我那侄儿虽不成器好歹算半个官身,不知姑娘可觉得还行?”方大娘说完这几句,嘿嘿笑着搓了两下手,接着道,“原按道理这话却不好同你一个姑娘家多讲,然这也是实在没法了,你莫要多心,左右这话头是在屋子里说,传不出去。再想来,你爹娘虽然仙逝了,大概也是盼着你早些成家有个依靠的,姑娘且说是不是?”
明湘湘坐在那头,手中端了个茶盅,啜了一口,放下来,低低笑了。
方大娘不知何意,面上生出些不解。
随后,就听明湘湘说道:“大娘同我说了这许多,想来是一片好意,只是,大娘似乎忘了问我两个问题。”
方大娘愣了一晌,顺嘴就问了:“什么问题?”
明湘湘垂着眼皮,指节曲着,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听了个响儿。
语气轻轻:“第一,你未曾问过我年纪几何。”
接着她又敲了一下。
“第二,你未曾问过我可有婚配,身上是否有婚约。”
方大娘傻眼了。
明湘湘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脸上,“你的好意我且心领了,只不过实在抱歉得很,我身上已有婚约,乃是爹娘在世是定下,未婚夫乃丰城人士,只因他父亲去世身上着孝,遂不能及时娶了我,只等三年后,我们必定是要履行先人主意,择日完婚的。”
方大娘听完,满脸的失望,直到临走前,嘴里还一直说着“可惜了可惜了。”
地衣在旁边听了几个回合,只觉得这老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阿猫阿狗的侄儿就想来占小姐的便宜。
还好小姐聪明,随口编了套说辞,把人给打发走了。
方大娘吃了一肚子的气闷,回去看谁都不顺眼,她儿媳妇被她逮着骂了好几句。
之后才一拍脑门想起来,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她嫂嫂去,别回头她嫂子告诉侄儿,惹得人动了念头,这边却又不成了,指不定她侄儿要阴着脸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