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敌人登上城墙,就像是一个信号。四面城墙上防守的士兵们,立刻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糟糕的是,他们已经奋战了很长时间,虽然也尽力在轮换休息,但现实是城中就几千人马,却要防守四面城墙,再加上有人伤亡,休息的时间实在有限,现在手臂已经麻木了,连武器都快举不起来。
就连城中的青壮也早就被组织起来,搬运物资,在城墙上做一些难度不那么高的工作,比如往下扔滚木,泼烧得滚烫的油之类。
城墙上的文官和武将脸色都十分沉重。
能够组织起这样的防守,已经是意外之喜。因为城中趁着抢收的时机将粮食纳为公有,如今根据人头分配,才养得起这么多人。
但他们既不知道仓里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也不知道城墙上的士兵们还能支持多久。
穆亭一刀砍翻一个挥舞着武器登上城头的小队长,低头往下扫了一眼。在燃烧着的热油和滚木之间,他看到了辨不清敌我的累累尸体。
穆亭的眉头更紧地蹙了起来。
不但是因为伤亡,更是因为现在的险境。
登上城墙变得越来越容易,因为填在城墙下的沙袋和尸体越来越多,让后来人可以踩着他们轻易地攀上城墙。照这样下去,一旦草原人全面登上城墙,失守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
穆亭握紧手中的刀,屠城两个字又从脑海中划过。
他现在也说不好,自己听从那张纸条上的说法,提前做好准备究竟是对是错。很显然,这些草原人卯足了劲儿进攻肃宁城,是因为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带来的改变。
死在这一战的草原人已经太多,如果最后城池陷落,屠城发泄的可能性极大。
但如果按照石将军的说法,只紧闭城门,不去管周遭百姓的死活,留给他们足够的人口和物资,或许草原人抢了就跑,他们根本不会面临这样的险境。
他不愿意用城外百姓的命去换城里居民的命,现在似乎又要用城内居民的性命去换城外居民数日的安稳了。
值不值得穆亭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会怎么选择。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守卫到最后一刻。
即使草原人真的屠城,也只能踩着我的尸体踏进这座城池,他想。
就在这一瞬间,穆亭感受到了一点十分微妙的杀气。而且并不来自身前的敌人,而是在后面!
他眼神一凛,立刻从旁边抓过一个亲兵顶上自己的位置,佯装疲惫,不着痕迹地退了下来,眼角余光却开始观察附近这一段城墙。
城里可能有奸细,这是纸条上写的。这段时间,穆亭领着人细细排查,也的确抓出了几个。现在看来,莫不是还有漏网之鱼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他很清楚在这样致命的时刻,内奸突然动作,会造成多大的混乱和多严重的后果。
必须立刻把人抓出来!
……
江妙再次张弓搭箭。
她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但握着弓箭的手却是稳的,瞄准刘天成所在的方向,就要发出这一箭。只希望自己苦练的箭法没有退步,不要辜负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松手的那一瞬间,间不容发的刹那,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还未发出去的箭支。
江妙的心脏陡然重重一跳,下一瞬间弓箭脱手,自己已经被人从背后制住。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和臂膀处传来,江妙脸贴在冰冷粗粝的城墙上,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却连转头都做不到。
她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畔问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
这个声音她听过,虽然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江妙最近一直十分关注对方,所以第一时间听出这是穆亭的声音。
她紧紧抿着唇,心下懊恼自己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竟然就这么被这家伙给破坏了,而这局面多少是因为她自己造成,但又不得不为对方的洞察力而惊叹。
他之前明明在城墙上迎敌,什么时候跑到背后来突袭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