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雨, 没有一点要减小的趋势。
c市陷入了一片浓重虚妄的黑色里。
这一场大雨,吞天灭地一般可怖。
江诺撑着伞, 快步穿过了小巷,她给陆星黎打了无数次的电话,那端都没有在接通,她有些沉重急促的喘息着, 雨水激烈的打在伞面上,发出刺耳嘈杂的声音。
像是一种急切的呐喊。
“姐”
一道细微的。
穿破雨夜, 颤抖的嗓音。
江诺转身,看着那在巷子末尾,不见漆黑的深处,少年的身影, 她快步走过去, “星黎。”
少年抬起头。
雨水从俊朗的眉骨上打落下来, 他的瞳仁漆黑涣散, 江诺将伞撑在他的头顶,轻轻的抱住了他,“星黎, 没事的。”
她的手指,颤抖的拍着少年的后背。
摸着他消瘦的背脊。
陆星黎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浑身湿透。
身上透着股凉气。
江诺抱紧了他, 其实她现在也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即使陆浦江, 她并不喜欢, 可是他怎么就
怎么就。
死了
这么突然。
陆星黎浑身的神经紧紧的绷起了, 他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或许更多的是无法相信。
就在1个小时之前
他亲眼看到陆浦江躺在地板上,他的父亲头上都是血
还有蒋玉舒慌乱无措的神情。
“明明,明明都好好的”少年似乎是收到了巨大的打击,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他的身体也在发抖,“明明好好的,爸爸还让我去给他买盒烟,我出去的时候爸爸跟妈都好好的有说有笑的,爸爸就是喝了点酒,可是我回来的时候,爸爸就死了他就躺在地上,就在靠近茶几的那个地面上,头上都是血,医生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救了”
“星黎。”江诺出声。
“不要想了,我们不要想这么多了。”
冷风将伞吹翻,雨水兜头落在了两个人的脸上,陆星黎抱着江诺,突然痛苦的哭出声,她抱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星黎身体无力的跪在了地上,一张脸被雨水打湿,“姐”
“姐。”他的唇瓣苍白颤抖,双拳紧握又无力,“是妈妈是妈杀了爸爸”
冬日冰凉的雨水将她全身浸湿,她唇瓣苍白,黑色的长发贴在毫无血色的脸上。
耳边。
少年的嗓音痛苦无助的重复着,“是妈妈”
江诺瞳仁紧缩。
无法相信。
两人久久跪在了这个凄冷的雨夜中,似乎是唯一的一个依靠。
那一场大雨,在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就停止了,可是那透骨的冷气,在江诺心底久久蔓延。
蒋玉舒被警察带走了。
江诺回到了家里,灰色的地毯上浓重的血迹还依然醒目,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面,让人窒息压抑,地面上,啤酒瓶的碎片带着血迹,她闭上了眼睛,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她去了一趟警局。
蒋玉舒被拘留了。
年轻的女警官看着她,“你是蒋玉舒的女儿”
“是。”
“你母亲涉嫌故意杀人,你们作为家属,需要配合。”
“好。”
一名男警官在询问,女警官在做笔录。
“蒋玉舒跟死者在平时是否也经常发生争执。”
江诺一张脸,平静的仿佛死寂,“是,陆浦江喜欢喝酒,赌博,喝醉了会殴打我母亲。”
警官也从蒋玉舒的身上看到了被殴打的痕迹,点了点头,“昨天下午4点到5点之间,你在家吗”
“不在。”
警察询问了很多,最后站起身,“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有进展我们会联系你。”
江诺抬手压了一下眉心,“警官,我能见见她吗”
“可以,小徐,你带她过去。”
女警官带着江诺来到了二楼一间房间,过了五分钟,蒋玉舒被一名警官带进来,那一张从未保养过的脸,越发的苍老憔悴,江诺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裤管空荡荡的,这个女人,怎么看
都不会像能杀人的人。
在江诺的记忆里。
这就是一个懦弱的女人。
思想守旧,骨子里面的软弱。
陆浦江赌博这么多年,家底败空了,平时没少那着蒋玉舒撒气,喝醉了动不动殴打一番,这个女人就会默默的忍着,含着泪也不敢说,陆浦江入狱了,犯了法,欠了钱,她拼命也要给还上。
就这样懦弱的人。
会杀人
忍了十几年
竟然会杀人。
杀了人,还自首
“诺诺,你怎么来了。”蒋玉舒看着江诺,她含着眼泪,“星黎怎么样,你看见星黎了吗”
江诺说,“看见了,他在宾馆休息。”
“他怎么样怎么去宾馆了,他有没有事,他好不好。”
“不去宾馆去哪里,回家吗家里都是什么地上都是血,都是陆浦江的血。”江诺闭了闭眼睛。
蒋玉舒一震。
似乎是无力的摊在了椅子上,然后开始失声痛哭。
她没有想到,那一幕会被陆星梨看见。
24号那天下午4点,陆浦江回到了家里。
他跟朋友喝了一点小酒,蒋玉舒正在打扫客厅,陆浦江准备自己干,他出狱后很难找工作,准备跟朋友自己干,跟蒋玉舒要点钱投资,蒋玉舒没有给。
陆浦江要不出来,那边朋友又催,再加上喝醉了,脾气大,一脚踹翻了茶几,上面的玻璃杯滚下来砸碎了。
陆浦江说,“你不给老子钱,老子就去宋家要,找你那个女儿要,别说十万,就算是一百万一千万,那个大明星也得给我要不然我就去曝光她,说她根本不是宋家的大小姐,都是你给她换了”
蒋玉舒没有想到陆浦江竟然知道这件事情。
这一直是压在她心底的秘密。
她战战兢兢的维护了二十多年。
竟然就这么被轻易的揭开了。
她不能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她几乎是哀求陆浦江,她答应去想办法借钱,但是哀求陆浦江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陆浦江看着面前瘸腿的女人来气,掐着蒋玉舒的脖子删了她一巴掌。
两人发生了争执。
也是戏剧性的一幕,蒋玉舒的头发被他给抓住扇了两巴掌后,她用力的推了他一下。
陆浦江倒在了地上,后脑勺刚好重重的磕在了地面上,被他一脚踹翻茶几,打碎的玻璃杯上,当场直接死了。
蒋玉舒瘫坐在地上。
刚好这个时候
陆星黎回来了。
此刻,在探视室里面,蒋玉舒一张脸惨白,回想起了那一幕,回想起陆星黎看着她的神情,那几乎是剜心之痛。
江诺站起身,“妈,如果星黎愿意,我会带着他过来。”
走出警局,江诺有些眩晕。
她扶着一边的路灯,缓缓的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家小诊所。
正在输液。
女医生说,“你发烧了,昏倒在我诊所门口不远处,我就把你给带过来了,烧到392度,我建议你这一针输完如果没有退烧,就及时去大医院看看。”
江诺输了两天的输液,一直高烧没有退下来多少,她没有过多的理会,去了陆星黎的学校,没有找到他,有个男生说,“你找星黎哥啊,他应该在后面小街上的网吧里面,昨天跟桑哥通宵来着的。”
江诺立刻赶去了。
网吧烟雾缭绕,陆星黎咬着一根烟,坐在电脑面前,正在打游戏,少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是说有些死寂,江诺走过去,旁边有几个少年看了一眼,“你找谁啊。”
陆星黎慢慢的抿唇,“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出来说。”
江诺转身先走出去。
网吧门口,江诺有些无力的靠在墙壁上,“星黎,警察这几日有没有来找你”
陆星黎是唯一见过24那一晚上的人,警察了解案情,会在第一时间来找他。
“找过了。”陆星黎想要笑一下,但是少年的唇角提不起来,眼底的巨大的悲伤,“我说,爸爸家暴妈,然后妈才还手的”
他很乱,很想哭。
他已经哭过好久了。
双眼沉重。
现在根本哭不出来了。
蒋玉舒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他怎么能说
蒋玉舒是故意杀了他爸爸呢
可是陆浦江真的死了
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倒在了他面前。
他恨蒋玉舒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这一夜,都变了。
可是他又无法把蒋玉舒送到监狱里面。
那是他的妈妈。
江诺抱了抱陆星黎,“星黎,我们把妈救出来好吗你别恨她,那是你唯一的亲人。”
沉浸在悲痛里面的陆星黎,并没有察觉江诺这一句话里面的意思。
陆浦江的丧事很简单。
陆家没有多少亲戚。
没来几个人,陆星黎跪在墓碑前,久久都没有起来,江诺这几天一直在搜集关于蒋玉舒精神衰弱异常的医用资料,来证明蒋玉舒精神有问题,再加上家暴反抗,她询问过律师,有一定的把握蒋玉舒会无罪释放。
这两天,江诺在夜晚的时候,尤其的想唐时聿。
她睡不着。
她给唐时聿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陈特助。
那端声音很小,过了几秒,陈特助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才说道,“江小姐,唐总在开会。”
她起了身从抽屉里面找出一盒安眠药,拿出两粒吞进去。
闭上眼,仿佛唐时聿的嗓音响在耳边。
“我很快就会回来。”
唐时聿,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