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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赵曦知听皇后说完了这句, 心都凉了。

原先期待就像是脆弱薄胎瓷瓶,在这一瞬间碎裂,纷落如细雪。

“母后……”赵曦知蓦地站起身来, “可、可是……”

张皇后皱了皱眉,淡淡冷冷地继续说道:“你毕竟是大了,心里有喜欢女子也是理所应当,但是曦儿,你自然该明白, 娶妻当娶贤, 而且你自然知道, 你命中注定正室是谁。”

赵曦知微怔之下, 窒息感觉复又出现:“是、是乔养真”

皇后说道:“这还用说么”

赵曦知后退了一步。

因为皇后暗中偷偷告诉了赵曦知——宁宗有意撮合养真跟赵尚奕, 对赵曦知而言就如同肩头一副重担落下……虽然心底隐隐地也略有一点微妙怅然,已经给他刻意压下。

可虽然皇后自有心意,但赵曦知是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凤命,所以对于那什么“孤鸾”说法,他也不大肯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假如赵尚奕真娶了乔养真, 也许两个人就会白首到老, 也未可知。

所以他并没有将皇后心里打算当真。

先前他就曾经想过趁机跟皇后提出桑落之事,可那时候还欠缺一点勇气, 直到听程晋臣说有人去桑家提亲, 才终于按捺不住。

没想到却得到了皇后如此答复。

赵曦知缓了缓神, 胸口起伏不定:“但是母后, 孩儿……孩儿从来中意桑家小姐, 并、并不忍心让她落得什么侍妾身份。”

而且赵曦知自然清楚桑落性子,她看似温婉可人,其实是外柔内刚,只怕受不了这种屈辱。

皇后闻言怔了一下,然后认真看了赵曦知片刻:“曦儿,你是当真”

赵曦知郑重地点头:“母后,孩儿是真心。”

张皇后眉头皱起,片刻才说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心思自然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怕当初、母后跟你说要你娶乔养真时候,你心里就有了她了所以你那时候才口口声声什么不想娶养真,是不是”

赵曦知张了张口。

皇后这话其实倒也不算是冤枉他,当时他竭力抵触跟养真亲事,一是因不信那些皇后命传说下意识地叛逆心理。但最主要原因,却自然是因为心里有人。

皇后见儿子神情,就知道自己是说中了。

张皇后嗤地一笑:“怪不得本宫隐隐地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你是个自有主张孩子,跟那些喜欢胡闹不知轻重不一样。可没想到,你居然在这种要紧事情上钻了牛角尖。”

赵曦知方才几乎以为美梦成真了,此刻突然落空,心中说不出焦躁:“母后,我不是、我……”他说不上来,索性把所有都推到养真身上,“都是为了那个乔养真,要不是她……”

“你闭嘴!”皇后不等赵曦知说完便将他喝止,“你还敢说!当初你跟养真见面,每每生事,我还奇怪呢,你明明不是那种格外冲动没有规矩性子,怎么偏跟她不对付,我还以为真是八字不合呢,现在看来都是你故意为之!”

赵曦知咬了咬唇。

皇后说道:“母后先前把你父皇绝密心意告诉你,本以为你会开窍,没想到你反而更呆了!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娶了别人,你就变成跟宁王一样了!那母后先前各种筹谋算计又成了什么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不知哪一个皇子你就那么喜欢屈居人下”

赵曦知无法按捺,终于说道:“孩儿先前说过多次,不信乔养真凤凰命,那个孤鸾说法也是一样!孩儿反而觉着,母后跟父皇考虑太过了!先前为了她凤命,拼命要孩儿去接纳她,如今又因为什么孤鸾命,又拼命把她塞给尚奕!孩儿索性说句不怕话,若是母后真想要孩儿成事,那么索性别把乔养真推来推去,直接就把她仍旧定给我就是了!且看看儿子命到底如何,若儿子担得起,那自然是水到渠成天下之主,若真不是那真龙天子命格,那索性就给她克死,也是死得其所毫无怨言!”

张皇后没有想到赵曦知竟说出这些话,她睁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听到最后,终究忍无可忍,张手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

殿内响起了极为清脆一记声响。

赵曦知竟给打往旁边歪了一歪,但他却仍是满面倔强,毫无悔改之色,只是又转回头来看向皇后:“母后……”

张皇后瞧着他倔强脸色,不等他说完,“啪”地一声,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赵曦知给打睁大双眼,骇然地看向张皇后。

皇后呼吸有些急促:“你、你若是想要活生生气死我,你就再多说两句。”

赵曦知闭了闭双眼,跪倒在地。

皇后见他终于沉默不言,可是想想他方才所说话,真真句句刺心。

拼命地定了定神,皇后说道:“你听好了,就算不是乔养真,在本宫这里,也绝容不下一个小小桑家庶出女孩子做你正室。能许她近你身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要真是那样不求上进目光短浅,也枉费了母后对你一片苦心,也白费了你父皇对你厚望。”

赵曦知听到最后一句才又抬起头来。

张皇后说道:“你可知今日你在这里说这些话,若是传到你父皇耳中去会怎么样你父皇何等宠信老天师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自寻灭亡,还要带着母后一块儿!”

赵曦知从来不是个软弱人,但是现在眼圈却忍不住微微泛红,他讷讷地说道:“我、我只是想娶自己喜欢人而已。”

“可你是皇子!”张皇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失声叫道:“你是本宫所生皇子!你要弄清楚自己身份!你不是什么碌碌无为市井之徒,你莫非以为,自古以来皇室宗亲,上到天子下到寻常王侯,娶妻生子,都是找自己喜欢人就算是市井之徒,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说要谁就要谁!你不觉着这话听来肤浅无知很吗!”

赵曦知哑口无言。

过了年,很快就开了春。

先前惊扰京城那场风寒疫情好像随着冬季离开而消退了。

三月里,是养真生日。

这件事是赵曦知从程晋臣嘴里听说,赵尚奕自然也早知道了。

赵曦知原先因为见到贵妃那样对待尚奕,还很是同情,谁知道转眼间自己就狠狠地给皇后打了脸。

而两个人之所以双双受罚,多多少少竟都跟乔养真有关。

是以赵曦知看见尚奕,不免有同病相怜之感。

且就在赵曦知跟皇后说过桑落之事后,原先在御林军内当值桑苓突然间给调了任。

竟从宫中侍卫,调到了五城兵马司内当差。

虽然明面上只是寻常调任,而且也似是升了官,可从宫内到了外头,却是明升实贬。

赵曦知心里知道,必然跟自己和皇后那场谈话有关。

他几乎就想去找自己母后问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他又明白,就算问了皇后,皇后也有一百种法子否认,就算不否认又如何以他现在身份,是没有资格干涉朝廷之中任何官员调动。

他心中对于桑苓、桑落,存着一种深深愧疚。

这日,赵曦知跟程晋臣出宫,从中街上打马而过。

走了许久,远远地看见前方人潮汹涌。赵曦知看着眼熟:“那里是什么地方”

程晋臣道:“殿下怎么忘了,那里正是先前汇丰楼啊。”

赵曦知挑眉,眼前出现了八月十五那天晚上,自己跟程晋臣惊鸿一瞥,看见乔家众人打楼前灯下经过。

心底莫名地浮现养真当时有些悒郁神情,赵曦知叹了口气,此刻心境,隐隐竟似物是人非之感。

程晋臣却眉开眼笑地道:“殿下当时还说,若此楼开张,便去瞧瞧呢,殿下有日子没出宫了,应该不知道这汇丰楼早就开了张,而且生意十分之好。据说是请大厨很出色,我去过两次,是真个儿不错,殿下今日要不要试试”

赵曦知强行压下心头抑郁,笑道:“那是当然了。京城内数得着便是云霄楼,我倒要试试看这个跟云霄楼比较,哪个更胜一筹。”

当下两人打马往那处而去,到了楼前,便有小厮快步迎上,躬身行礼,将两人马儿牵了过去,系在楼前柳树之上。

赵曦知抬头看着那楼匾额,却还是昔日老招牌,并没有换掉。负手入内,进了门后一打量,却果然见楼中宽敞明净,原来这汇丰楼底下是八扇开门,门窗都是雕花镂空,此刻因为开春了,天气不那么冷,门扇皆都打开,加上天好,阳光透入,格外明亮,又映着镂空窗格在地上桌上,闪闪烁烁,像是淡雅图画似,竟比云霄楼更见阔朗雅致。

赵曦知挑眉道:“有些意思。”

店小二早迎了上来,却是向着程晋臣躬身笑道:“小公爷您来了快上楼。”

程晋臣虽只来了两次,这小二却已经牢记住了。

程晋臣笑着先请赵曦知往前,小二见小公爷竟对这相貌英俊少年公子如此恭敬,便知道也是身份非凡一类,当下忙又行了礼,毕恭毕敬地陪着两人上了二楼。

原先这汇丰楼乃是茶楼为主,如今换了新掌柜,一二楼便吃饭为主,三四楼却是喝茶消遣地方,闹中取静,秩序井然。

程晋臣跟赵曦知两人来到二楼靠窗户地方坐了,程晋臣吩咐:“你们今日招牌菜是什么”

小二忙笑道:“最近开春,山野里荠菜最鲜,今日专供是荠菜馅三鲜饺子。”

程晋臣笑说:“好生有趣。”说着看向赵曦知:“殿……”

他及时打住,改口道:“哥哥觉着如何”

赵曦知听得新奇:“这荠菜我隐隐在哪里看过,像是一味药来着,怎么也能做菜么倒要尝尝看。”

程晋臣笑对小二道:“就要这个。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好”

店小二道:“还有鲜嫩肥鱼,清甜可口,清蒸最好。”

程晋臣点头:“除了这两样,再弄几样时新小菜,要做极干净。酒是什么”

小二答应着,道:“正要跟小公爷说,您来正是时候,店里新得了两坛子八宝酒,是最新春酿,用桂圆,枸杞,黑枣,杏仁还有橄榄等八样好东西酿成,又醇香,又滋补。”

程晋臣笑道:“你们这店真是有意思很,总有这许许多多稀奇古怪好东西。”说着便让小二快去准备。

店小二去后,赵曦知道:“听着这殿内菜跟酒,就知道这店主是个有意思人。”

程晋臣笑而不语,只道:“殿下先别顾着夸,到底要亲口尝过才知道好不好。”

赵曦知点点头,转头往窗外看去。却见窗外柳枝摇曳,犹如翠带随风。满世界都是春意盎然,只有他似秋风萧瑟,想着想着,三殿下不由又叹了口气。

不多时酒菜陆陆续续送了上来,赵曦知低头看去,竟有一多半都是他不认得菜色。

当下才把心中忧愁压下,挨个尝了起来,竟是出乎意料爽脆好吃,好像治愈了他先前烦躁心情。

至于那八宝酒,有淡淡药香气,又有甜香酒味,赵曦知吃了一杯就立刻喜欢上,赞不绝口。

三殿下原先愁思满腹,此刻却敞开了胸怀,两个人不知不觉喝了半坛子酒后,那些愁绪早都给酒力赶跑了。

赵曦知长吁一口气,笑道:“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口福,还是跟你沾光。”

程晋臣见他玉容上有淡淡红晕,便道:“这个我可不敢邀功。只要殿下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赵曦知道:“怪不得进楼食客络绎不绝,果然有其大可观之处,只不知道这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程晋臣意味深长地笑道:“只怕殿下已经见过了。”

赵曦知一愣:“你说什么”

程晋臣原先当然不知道这酒楼跟养真有关,但他因为对薛典格外上心,从薛典在乔家出现开始就留了意。薛典行踪虽然低调,可是程晋臣人仍是发现他屡屡出入这汇丰楼,可见跟汇丰楼关系非同一般。

程晋臣来到汇丰楼光顾了几次,慢慢地尝出滋味,他也知道薛典原先不过是个武夫而已,怎会有那些机巧心思,后来去樱桃巷时候问起养真,养真也并没有瞒他。

此刻程晋臣正要告诉赵曦知,突然间却听到楼下有一阵鼓噪。似乎还有桌椅板凳摔裂响动。

两人对视一眼,赵曦知道:“出什么事了,去看看。”当下便起身来到楼梯口往下打量。

却见一楼正中站着几道人影,有人正在推搡原先食客,摔打着板凳桌椅等物,嘴里骂骂咧咧,小二想去阻止,却给那人一巴掌打在地上。

只听那人骂道:“快叫你们那狗养店东出来,你们做什么破烂东西,乡下喂猪菜也拿出来卖钱,你们是穷疯了不成还是瞧不起大爷们”

另一人道:“听说这狗店东原先就是用了不光彩手段把人家好好店骗了去,如今这招摇撞骗手段越发厉害了!今日必然绕不得他!快出来!”

这些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拍桌踢凳,很不可一世模样,吓得众食客都避退,外头看热闹人倒是聚拢过来。

程晋臣早皱起眉头,原来他看出虽然这几人似是食客,但分明是些地痞行止。

此时原本在柜子后掌柜出来,陪着笑道:“各位,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先前已经来捣乱了好几次了,我们只是和气生财不愿计较而已,各位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饶呢”

这本是息事宁人好话,那些人却偏听不得,其中一个上前揪住那掌柜衣襟:“你们弄些猪食来卖钱,还敢说我们捣乱”挥手就要打。

正在此刻,突然听楼上有人道:“住手。”声音清朗,隐隐透着一股威严。

众人抬头看时,却见有一名金玉其质少年从楼梯上缓步负手而下,在他身后少年年纪也不大,却同样长相出众,两人打扮也看着是非富即贵模样。

程晋臣正欲出手,没想到居然是赵曦知先忍不住。

赵曦知先前吃心满意足,突然听有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喂猪”之类话,很觉讨厌。又看出这些人咄咄逼人,竟不像是单纯嫌弃食物,而是找茬来。

他在宫内忍了许久气,今日好不容易才得畅快,哪里容得下这些人在跟前坏兴致。

若是别地痞,见赵曦知跟程晋臣打扮,只怕也就知难而退了,但他们偏偏是有目而来,是想把事情闹越大越好,见有人敢出头,正中下怀,当下便又口出污言秽语,围了上来。

尤其是为首一人,因见赵曦知一副富贵公子模样,身边又好像没什么随从,自以为是个好欺负,出手便欲轻薄。

不料手还没碰到对方脸,手腕就给闪电般捏住。赵曦知冷冷一哼,手上用力,那人愣了愣,杀猪般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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