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是生物的本能,不分男女,皆是如此。有时候,刻意挑起争端,纵容争抢,以及暗中撩拨,都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但现在的情形,却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甚至可能造成不符合阿婵规划的结果。
她伸手摸索着拉住了中原一点红的衣袖。少年转头望向她,便见她的双手一路往下,终于捧住了他的手腕。她轻轻的摩挲了一会儿那露在衣物之外,在风沙之中毫无遮挡的肌肤,为那皮肤的干燥与粗糙,叹了口歉意而又怜惜的气。
少年那冰冷而漠然的目光霎时便变了。在胡铁花看来,这剑客的眼神已经柔和的像是吹拂一池春水的暖风,手中已然只剩下为她梳头、画眉、披衣、折花、牵马的力气,再拿不起剑了。
阿婵从腰后解下一只水囊,递给了他,他温顺的接过,就像一只被驯服了的鹰,低下了头。
胡铁花的心酸涩的厉害,但越是难受,他却越是露出笑容,像是心胸宽阔,全不在意。
他们朝着阿婵的落脚点走去,少女走在中间,胡铁花在她左侧为她撑着伞,而中原一点红腰间挂着他的长剑,一手握着水囊,另一只手被她拉着衣袖,引导着她向前走。
老板娘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她看着胡铁花走近,嘴巴里抑制不住的不停嘟囔着“活该”“真是活该”,可看着他往日总是没心没肺的笑脸如今面无表情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的觉得心里发软,觉得这个冤家,实在是又可恨又可气,偏偏如今像是报应来了,又显得那么可怜。
他们径直走过了她的面前,停在了隔壁。少年牵着少女进去了,胡铁花站在门口,默默地收起了伞。
“怎么”老板娘纠结了半晌,显得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她不愿显得自己嫉妒又刻薄,但语气却实在没法好听到哪里去。“你怎么不跟着进去”
胡铁花盯着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屋子太挤,容不下这么多人。”
“那就是她的朋友”老板娘觉得他那句话里似乎有些别的含义,但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已经被幸灾乐祸的情绪占满了心房,“我说什么来着――绝不是什么普通朋友吧”
不过,她一眼瞥见他的表情,却蓦然住嘴,又不忍心继续嘲弄下去了。
老板娘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道:“但是,虽然看起来关系颇为亲近,我倒是觉得,他们不像情人。”
胡铁花低头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淡淡的,却因为那种淡然,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老板娘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她感觉自己一定涨红了脸,神色一定显得惊慌而又狼狈,“我,我觉得她的朋友不如你!不如你好看,也,也不如你有气概――你莫要担心!”
胡铁花微微笑了,“是么。”
但老板娘却像是被兜头泼下了一盆冰水般怔住了。她感觉得出她的话语并没有被他听进去,他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进入那双明亮的眼睛。
那是客气而浮于表面的敷衍――他并不需要她。
此时此刻,哪怕他心情低落,他也不需要她的陪伴,更不需要她的安慰。
一瞬间,她就像被人突然推落悬崖一般身心失重,整个人都陷入了极端的混沌。然后一股岩浆般炽热滚烫的愤怒喷涌而出,将她整个人都烫得发红。
老板娘涨红了脸,然后突然一头冲进了屋子,胡铁花猝不及防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但屋内狭小,老板娘几步便抢上了楼梯,胡铁花的轻功都无处施展,拦截不及。
他们两人冲上楼梯时,阿婵正安然的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而她的朋友――那个少年,正在帮她收拾行李。
听见声响,两人一起转过头来,看向了门口。
胡铁花皱着眉头,正要对老板娘说话将她拉走,却见她怔怔的凝视着屋内的阿婵,脸上的血色慢慢退去,而不自觉的顿住了。
老板娘看着阿婵那i丽恬淡的面容,突然觉得喘着粗气的自己如此粗鄙和低劣。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努力不动声色却无能为力的全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你要走了”
少女有些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那姿态矜持而又优雅,几乎让人心生绝望。
老板娘原本觉得自己的怒火可以将她燃烧殆尽,现在却觉得自己像是举着火把,不自量力的想要烧干大海。
一时间屋内屋外皆是一片死寂,过了半晌,干瘦的老板娘才忍不住低声道:“我,想来问问你。你这么好看,是不是没有烦恼”
“是不是别人喜欢的人,都会喜欢你”
“是不是……你喜欢的人,你都能得到”
阿婵轻声道:“我也希望可以这样。”
“难道会有谁不喜欢你吗”得到了回应,老板娘却只觉得她虚伪,而忍不住又愤怒的提高了声音,“难道有谁你得不到吗你明明――你明明那么轻易的,就能让我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人围着你,还把他耍的团团转!”
中原一点红已经为她的咄咄逼人而皱起了眉头,但阿婵并不生气。
她闭着眼睛,面纱宛若一层迷雾,却遮掩不住她十分的丽色。
她道:“如果你放弃你的一切――你的性格,喜好,尊严,骄傲,然后全身心的化作一个幻影,你也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每个人都可以。但他们喜欢的并不是我,只是他们想象中的梦。若说得到,我可以得到,却不能拥有。因为一时的幻影才是令人向往的幻影,仓促便醒才是足以回味的好梦。”
“是不是”
是什么……
老板娘不解的看着阿婵,这个少女的存在如此清楚分明,就坐在她面前不足三步之远的地方,乌发如墨,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她却说自己只是一个幻影,只是一个终将消散的迷梦。
她说人们喜欢她,只是因为喜欢自己的梦。她只是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化作了最贴合人们想象的一个幻影。
这是什么荒谬的言辞
“那,”老板娘咬着牙问道:“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