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很安静,缓和气氛的夏亦竹去了洗手间, 留下两人相对而坐, 氛围凝滞。
宁素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对面的青年, 直看得那人夹菜的手都微微颤抖, 也没有收回来。
她的心情算不上愉快,任谁早上打开门准备迎接自家的小可爱女儿, 却发现对方挽着一个男性靠在别人肩膀上, 姿态亲密, 语调上扬“妈我带男朋友回来了”心情大约都不会很好。
甚至宁素觉得,自己能保持面色不改, 让人进门, 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虽然她的脸色让那位叫着“伯母”的青年都看出来,自己不受欢迎。
020,你知道这件事的对吧比起询问夏亦竹恋爱的事情, 宁素第一件事是询问系统。从青春期的离家出走开始,到后来出去玩耍时身陷险境,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样不在掌控中的情况, 系统一直监控着夏亦竹的行踪,不可能没有发现恋爱的事情。
宿主果然很生气。020无声叹气, 它就知道, 辛辛苦苦养好的大白菜,一朝被人挖走了,宿主一定会不高兴。不过当时怎么鬼迷心窍就隐瞒了呢,大概是下意识觉得, 宿主要是知道了,可能第一时间给搅黄吧。
020虽然想了许多,在观众幸灾乐祸的弹幕中,冷静地将查到的关于面前青年的资料全部调出来,以转移话题。
宁素明白它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只浏览了一遍青年的资料。
面前这个难掩忐忑的青年叫舒骅林,家境和夏亦竹比起来不算很富裕,但本人很争气,名牌大学毕业,硕士文凭,如今在高校当老师,为人温和有礼。和夏亦竹是在旅游的时候认识的,两个年轻人在旅途中日久生情。
看起来还不错。宁素着重看了看家庭情况和本人的性格,其他的她并不在意,夏亦竹只要相处的开心就好。初时的那种被隐瞒和女儿被拐走的生气,在看资料的时候就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是那副神情,想要考验一下对方。
似乎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丰富了宁素迟疑地想着,她在这方面的触感并不敏锐,对于这样的变化,却也没有什么抗拒的心情。甚至可以说,对这样的发展,是觉得开心的,就如同得到了曾经希望的东西那样。
对面的青年,因为宁素一直不变的神情,开始越来越紧张了,额上都有了汗水。夏亦竹也有些着急,这也是她第一次谈恋爱,而且还是尝试瞒着长辈谈,她当然知道突然把男朋友带回去不对,但是,总归有这么一天嘛。
乐观的小竹子靠在妈妈身边,黏黏糊糊地撒娇打圆场,直到晚餐做好端上来,三人转移阵地,她还是依在宁素肩膀上企图让母亲松口。
宁素的脸色也绷不住了,好笑地点点夏亦竹的额头,也开始询问舒骅林一些他的情况,虽然她已经差不多知晓,不过从对方口中听听他的说辞,也可以知道对方的态度,更加明确。
舒骅林明显松了口气,正襟危坐地回答岳母的问题。对他的表现,宁素还是比较满意的,她相信夏亦竹的眼光,她的小竹子,已经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大人了。
不过就算如此,在夏亦竹离开后,两人还是沉默了,似乎是被她看得过于紧张,舒骅林大声说了一句“伯母请您放心将亦竹交给我,我会对她好的”
“我不担心这一点。”宁素的发言让舒骅林愣了下,“大不了分手再找就是了。”
“诶”
舒骅林仔细辨别了一下,对方并不是开玩笑,确实流露着天下男人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就换,再考虑一下对方的家境,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他心中一凛,刚想说什么,夏亦竹便出来了,他在宁素的眼神威胁下咽下了所有的话,做出相谈甚欢的样子。
夏亦竹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坐下来继续努力周旋在男友和母亲之间。
一顿饭吃到最后,宁素让夏亦竹去送舒骅林出门,夏亦竹笑靥如花,高高兴兴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她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
报备之后,夏亦竹开开心心地谈起恋爱。她的眼光确实不错,舒骅林和她的相处十分舒服,两个人性格互补,更重要的是,舒骅林即使见过她家中的富贵,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反而加倍对夏亦竹好,在见家长之后,表现得更加体贴。这一点足以让他在宁素这里的评价直线上升。
夏亦竹二十八岁的时候,终于走进了婚姻的坟墓,宁素在婚礼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着女儿的手,郑重地将她交到了舒骅林手上。
婚礼只请了亲近的人,之后补了一个宴会,这也是竹夏集团的小公主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场面其乐融融,满耳都是夸赞的话语,到了这个地位,已经没有多少给她们找不痛快的了。
苏家和骆家都在邀请范围内,除了事先知情的苏烟之外,苏家的三人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再次遇见被苏家放弃的女儿,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这样一种情况。
礼服将夏亦竹长相上的优点全部显现出来,美艳动人,麦色的皮肤让她多了几分野性的魅惑,不少人的视线黏在她身上,整个宴会厅里,她就是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苏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是,你放弃的石头被别人精心打磨成玉石,并成为举世闻名的珍品一样。不,他们才是被放弃的那个,做出了放手的决定,现在连凑上去问候一句,都觉得难堪。
关秀安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偶尔会愧疚的亲女如今过得很好,比他们想的好太多,可惜,她现在心情复杂得连脸上的笑容都无法维持了。
苏父和苏岚云本质是商人,已经在盘算着亲戚关系能否让他们摄取更多的利益,可是当他们朝着夏亦竹走去时,藏在人群中的安保人员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他们。
主人家的态度摆得很明确,参加宴会可以,不要去打扰她们。宴会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还试图找到夏亦竹,不过对方早和丈夫一起去度蜜月了,苏父试了几次,均吃了闭门羹,最后悻悻然地放弃了。
夏亦竹甚至没有看见苏家,也不知道对方找她这件事,所谓的血缘亲人,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彻底变成人生中的过客。
宁素在这个世界上待了几十年,最后因病倒下,那时夏亦竹都已白发苍苍,趴在床边哭得仍像那个第一次见面时的小姑娘。
她试图抬起手去擦掉女儿的眼泪,但是已经失去了力气,夏亦竹握住了她的手,宁素示意旁人取下呼吸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