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火走出摄影棚,去了楼下一家京味烤鸭店。
他昨天顾及综艺女明星的身份,做了全副武装。今天剩他自己,一个广告男模没几人认得出来。
宁火一个人吃着酱肘子,海客的电话来了:“在哪呢?”
宁火说了店名。
“等着,我就来。”海客说完,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他坐下,把外套脱掉,堆在旁边座位,再卷起袖子到手肘。
宁火看着海客一连串的动作,“什么事?”
海客是小跑过来的,气喘,喝下一杯水才说:“我刚接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他们下个星期有一场活动,需要几个俊男美女站场。不过,和你之前谈好的场次撞了。”海客拿出手机,翻出日程表,找到宁火那一栏,“一撞撞两。”海客递手机过去,拿起筷子夹一片烤鸭入口。“但是日薪高啊,比你那两场赚得多。”
“哦。”宁火见到,海客的手机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字。
“别慌。”海客放下筷子,解释说:“红色的都是待定的。”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活动?”
“一个运动品牌的启动宣传。”海客双肘撑在桌上,“朋友让我两个小时后给名单,你要想,我就选你上去。”
“去吧。”宁火喝了一口茶,“不赚白不赚。”
“今天这么好说话?”
“贫贱夫妻百事衰。”
“说笑吧,兄弟。你一没对象,二不贫贱。”
海客认识宁火是在前年冬天。
毛毛细雨,宁火没有撑伞,拎着垃圾袋。一件连帽外套,一条齐膝短裤,一双人字拖。见到地上的水坑,他避都不避地踩上去,脚踝溅满了雨水。
海客不禁一个哆嗦,湿冷的雨水像是浸到了他的身上。
海客见过许多美男,称得上出挑的少。同样是美,有些人的脸,观众天天看也记不住,而有的人,只一眼就让观众印象深刻。
有辨识度的长相更受广告商的青睐,宁火就是这种。
海客正好接了一个平面广告,报上去的男模全部被退了回来。他谄笑着过去搭讪宁火。隔着雨雾,他更觉宁火那双眼睛漂亮到过分。他说明来意。
宁火问:“多少钱?”
海客报了个数。
宁火点头答应。
如今过了一年半,在海客眼里,宁火早就摆脱了“贫穷”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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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贱夫妻百事衰。”罗文河讪讪地说:“我那口子受不了跟我过苦日子,就跑了。”
他身上那件洗到掉色的T恤,分不清原来是黑还是灰,牛仔裤的破洞跟真的穿破一样。蜡黄脸,高颧骨。
黄一衍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完,“找我什么事?”
“嫂子——”
黄一衍细眉一扬。
罗文河自抽嘴巴,“黄姐。”
罗文河比黄一衍小两岁,曾是山石乐队的鼓手。之所以用山石二字,因为乐队是刘永岩成立的。后来,罗文河和刘永岩起了争执,愤而退团。
黄一衍只听罗文河加入了其他乐队,倒不知道他的日子过成了这样。
她此刻站在罗文河的出租屋门前。
这里是村民的半地下仓库,用轻质砖隔出了几间房。斑驳的灰墙上有几个高窗。大白天,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亮着一盏惨淡的白炽灯。角落织网的蜘蛛听见人声,勾着脚迅速爬走了。
从窄小的走廊进去第二间,是罗文河住的房子。一开门,有一阵夹杂着香水、霉菌的味道扑面而来。
罗文河打开灯,匆匆把晾在高窗下的衣架子推开,爬上竖梯去推高窗。
窗外,几株地面杂草昂首飘舞。
他跳下梯子,拿起挂在衣柜门把的毛巾,快速擦拭木凳,“黄姐,你坐。”
黄一衍坐下了,一眼从左到右环视房间。
房间不足二十平方,地面到天花,一层一层堆满了日常用品。
罗文河的花内裤摊在床上,他尴尬地抓起塞到被子中,“那个……黄姐,我不知道你想来我这,没收拾……”他本来要约她去咖啡厅谈事,谁知道她竟然说要来他的住处。
她说:“一杯咖啡四五十,够你吃十顿泡面了。”
罗文河又把桌子上的泡面收拾了一下。他去烧开水,再出来才说正事。“我们吉他手受伤住院了,这个星期有场pk赛,黄姐能不能给我们替替?”
黄一衍没有说话。
罗文河把毛巾挂回衣柜门把,坐在床边。“我们为这事愁死了。从前去哪儿都被排挤,上个月终于小露了一手,这才有pk的机会。吉他手这个大傻逼,喝醉了跟人打架,伤了手肘。我们到处找人替,但人缘差,很多人不理啊。”
大多时候,社会讲的不是人缘,而是能力。罗文河的乐队其它成员如何,黄一衍不清楚。就罗文河来说,他属于没有天赋的那种,走到现在靠的是百分之百的汗水。他从小家境不错,但固执地追求音乐,和父母闹翻了。过了几年一贫如洗的生活,他仍然没有放弃。
黄一衍和刘永岩说过:“罗文河走这条路会非常辛苦。”
刘永岩瞧不起罗文河的天真。这也是为什么他俩争执的原因。
罗文河继续说:“黄姐,我们没办法了,你出个价好不好?我们真的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罗文河认识黄一衍的那年,她在山石乐队担任副吉他手。他极为崇拜她,觉得全团的男人加起来都不如她一个女的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