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男的脚步却迟缓起来。他在看到宁火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就如打翻了的颜料盘,青的,绿的,紫的,白的,彰显出他情感的丰富。不过,最后都掺杂成了黑。
黄溪镇有一谣言脏虎遇宁火,自食恶果。
这一回,亦然
赶跑了纹身男,天色已晚。
音乐会的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黄一衍必须在今晚赶到市里,否则,她换票的压岁钱就打水漂了。
她在商店买了一瓶水,咕噜噜喝完大半瓶,稍稍润了喉咙。她背上大包,挥手一别,“我走了。”
“去市里”宁火又把烟抽上了。
黄一衍淡淡应了一声,“嗯。”
宁火夹下了烟,转头问里面,“老板,你今晚还去市里拉货吗”
“去。”在夹层仓库的老板回了声。
宁火灰白相间的刘海下,眼睛仿佛浸入白烟,“送你过去。”
她看他一眼。
“打过架,露水兄弟。”话说得真诚。
这倒是省事。她点头,“好。”
两人都是班上的吊车尾,露水情缘换成兄弟的用法正不正确,互不计较。
老板拉货的是货车,座位只有两个。除了驾驶位,另一位是拉货工人。
宁火和黄一衍坐在后面的货厢。
货厢的布帘初初没有拉上,摇晃到修路地段,飞扬的尘土冲进了货厢。
宁火手一勾,放下了布帘。
一个人好不好惹,黄一衍凭直觉就知道。纹身男不可怕,叫嚣得狠,那叫虚张声势。但是这少年,她捉不透他的底。
道路灯光微弱,加上布帘的遮挡,货厢几乎漆黑一团。
她终究有了危机感,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也去”
“去市里买点东西,反正我跟车回来的。”宁火回答。
上车前,他停了烟。视觉受限时,其余五感格外敏锐。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香。“白飞江。”
“嗯”
这名字叫惯了,似乎也顺口,她问“你为什么抽那么多烟”
他静了好一会才问,“你不抽”
“不喜欢。”
“哦。”
哪知,后来的两人,他戒了烟,她倒抽起了。
黄一衍并非善谈之人,让她在有限的交谈里寻找话题,难度不亚于八百字作文。她不说话了,睁眼望着黑乎乎的货厢。
没一会儿,车子停下,老板喊了一声“到了。”
“到了”黄一衍立刻掀开布帘。
“不是。”宁火弯腰,单手撑在车板,跳出了货厢。“是到了中途休息站。离市里还远。”他回头问,“你是从什么地方去市里的”
“邬山镇。”
“你为什么不在邬山镇搭车绕到黄溪镇是有重要的事吗”
“”黄一衍明白了。黄父说的从邬山镇到县城,再从县城到市里的路线,是坑女儿的。她胡扯道“重要的事,也许就是陪你打架。”
宁火不纠结她的行程,说“这里的卫生间干净。老板的车是去杂货市场的,那儿厕所脏,屎都冒着热气。”
黄一衍“”
“老板只停这个站,起码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到。你要再找干净的厕所,要走出杂货市场之后了。看你急不急。”
黄一衍还是在县城去的卫生间。之后她喝了一瓶水。老板喊上车时,她匆匆上了车。
这下可好,骑虎难下。
“你来不来”宁火清亮的眼睛看着她。
她本想解释自己是女孩。可是与陌生人相处,又是夜晚,女性的危险系数太大。男装更安全。“来。”她跳下了车。也是单手一撑,潇洒利落。
黄一衍心生一计,跟着宁火走。
一进去男卫生间,她目不斜视,直往隔间方向。
但是,两个隔间都有人。
宁火站到小便器旁,看一眼她,“你站在别人门前干嘛”
黄一衍只得装模作样,学他一样,手往身下掏。她是空掏,连牛仔裤的拉链都没解。
宁火拉开了拉链。
她半天掏不出东西。
宁火侧眼看她。
她倒是镇定,“我在公共场合就有这毛病,越急,越挤不出来。”
“哦。”他转头过去。
黄一衍直直盯着前方。
宁火解决完,见她还是面壁思过的样子,他问“你到底还上不上老板只给我们五分钟。”
“算了。”她忽然叹气,“我躲一下。只要暴露在别人的视线,我就有障碍。”
宁火“”
这时,有一个隔间的人出来,她赶紧进去。
她出来隔间,宁火早走了。
回到车上,她发现他一直在打量她。于是,她摆起一张酷脸。
“你。”宁火缓缓地问,“那儿是不是有问题”
“是”
“我一个亲戚也有类似的问题。”宁火平淡如水,“我们那有一个老中医,给我亲戚治好了。你要的话,我写地址给你。”
“好”黄一衍庆幸货厢昏暗,“谢谢。”
“对了,你几岁”
“十三。”
“你才十三,就有问题了”
黄一衍深吸一口气,再吐气时,“孝”这个字都当滚球一样丢到天边,她答“遗传因素。”
远在家中的黄父,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脚底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