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卑的男人,永远都不信她喜欢他。
她脱下他的外套,扔在他身上。
他闭了闭眼,冰冷的拉链砸在他下巴上,有些疼。
她转头就走。
裴川握住她手腕。
把她拉了回来。
那件外套掉在地上,月光把他的影子都照得多了几分清冷。
她看见了一双黑漆漆的眼。
“我要怎么说?”他开口,“你想要我怎么说?”
贝瑶刚要接话,他几乎以一种狠命压低、困兽一样颤抖的声线说“现在去说,给全天下说,然后我明天继续回去坐牢,让所有人知道你曾经有个犯了罪的残废男朋友吗?”
她睁大眼,杏儿眼里有水光,有漾漾的月光。
裴川说“瑶瑶,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日夜夜,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贝瑶看着他,原来还有三年……
他说到最后,眼里映出她的模样,夹着颤抖的悲拗“我用什么来赔给你不完整的青春?你明明已经明白了,初恋不是我这样的。你的同学,你认识的人,她们遇见的人年龄正好,意气风发,带来的笑永远比泪水多。他会在雨天给你撑伞,夏天带你看彩虹,和你拥抱亲吻。而不是让你用最好的年华,来等一个监狱里的人。”
他紧紧握住她手腕,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握住一切。
你想我怎么宣布?但凡未来你有一点后悔,你不如杀了我。
裴川牙关紧咬。
没有他的这一年,她和那个亲吻她脸颊的人,不也能很开心吗?
没有人的爱情是像他这样,绝望悲哀到泥泞里,阳光照不进来,哪怕日思夜想,也不能开出任何一朵花儿。
他从监狱里走出来,身上不知道多脏,连碰碰她都怕把她也弄脏了,更别说像那个人一样在所有人面前低头吻她脸颊。
他但凡爱她一天,就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秦冬妮、王乾坤和单小麦踏着月光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秦冬妮惊讶地看着带着棒球帽挺高的男人。“瑶瑶?”
裴川听见别人的声音,明白有人来找她了。他望过去,刚好看见了那天见过的三个人,其中有王乾坤。
王乾坤也惊讶地看着裴川握住贝瑶手腕的那只手。
裴川死死抿唇,知道该松开。可是却只低头看她眼睛。
贝瑶,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承认你人生中他这样的污点么?
贝瑶说“不过三年。”
她声音很轻,可是因为冬夜出奇地静,连虫鸣声都没有,她说“不过一千多天,裴川,我等你。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还不要我,我就不要你了。”
“所以。”贝瑶抬眼问他,“你要我吗?”
~
裴川和陈英骐走在b市的街道上。
陈英骐说“这个城市真热闹,比我们那个小城市热闹多了,我在这里待了一年,却记不清这里的大街小巷,只记得小区那棵梅花树。”
“你今晚怎么会在b大?”
陈英骐苦笑一声“我拿了你的钱,答应过帮你照顾贝瑶,不让她有危险。可是前几天,我反悔了。不想再北漂,我想敏敏了。所以我来看看贝瑶,想和她告别,结果她同学说她去停尸房练胆量了,我就在外面等她出来。后来你知道了。”
陈英骐冲兜里摸出裴川给他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当时给我说紧急的时候用。我知道今晚这种情况不该用,可我得走了,我就是个懦夫,拿了那么多钱,可是一年都没有拼出什么名堂。我真想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这个还给你,钱也还给你。或许我错了,我本来就没有那个能力给敏敏未来。”
裴川接过来传感器。
当初他进监狱前,怕还有漏网之鱼会伤害贝瑶。于是和陈英骐做了一笔交易,陈英骐不会伤害贝瑶,也有喜欢的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要是他进监狱时,传感器响了,裴川那时候即便是死,也不会真去坐牢,要揉碎一切为她涤尽荆棘。
裴川问“你要回去?”
陈英骐说“是啊,你看,都两年了,我还是老样子。汽车改装店没亏没赚,体重也下不去。我或许一辈子也配不上敏敏。”
说到最后,陈英骐低声说“她订婚了,就在上个月。”
裴川没强求,拿了东西走了。
只不过走了许久,裴川回头,看到月光下失落痛苦的陈英骐,裴川说“孬种。”
陈英骐抬眼。
他听见那个月光尽头的男人说“胖、没钱,永远不是退缩的理由。如果我是你,哪怕割肉卖血,也要死在她的身边。”
可是,残疾是永不可逆的痛。
他连为她割肉卖血,都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