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眠一时顾不上去问林城是怎么联系上车主的,她接过挎包,翻看了一下,手机证件钥匙钱包,重要的东西一样不落。
“房东那边说是昨天下午孙子突然犯了急性肠胃炎,在医院里陪着,所以才没接电话。”林城接着解释道,他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怕鹿眠误会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的衣服是我委托保洁阿姨拿去洗的。”
的确误会了什么的鹿眠蓦然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对方的行为远远比她预想的周全,这让鹿眠的羞耻心更甚,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林城,而是对林城产生了奇怪幻想的自己。
“你昨天半夜发烧了,我喂你吃了药。”林城不知道鹿眠正因窘迫而羞恼着,微微躬下身凑到她跟前,似是想看清楚她现在的状态,“你脸还是有点红,是不是还不舒服?”
他突然凑过来的脸让鹿眠吓了一跳,那几乎拂在脸上的鼻息,和其主人懒散暗哑的语调,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没有,谢谢你,我好很多了。”
林城见她受惊的模样,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唐突。她昨天乖顺的模样太具有欺骗性了,那全然信任的眼神和依赖他的模样让他误以为她对他完全卸下了防备,一时忘记了两人不过是才相识不到三日的陌生人。
不过联想起鹿眠先前经受过的遭遇,现在这幅戒备满满的姿态才是一个正常女孩应有的样子。
也好。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林城主动地提出了退场,“我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你敲三下墙壁。”
每间公寓的布局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然而从那间干净整洁而有生气的房间回到了自己脏乱邋遢跟仓库一样的居室,鹿眠没有归家的欣喜,只有一阵淡淡的的失落。
她慢慢走到了自己的床畔边,直接倒下。
闭上眼睛,浮现在她眼前的是男人消瘦的侧颜,他在那个清晨的阳光下夹着烟的手指,以及那双一直无精打采的眯起的眼睛。
她对这个邻居一无所知,就在三天前,她对他还停留在邻居闲言碎语中的“瘾君子”“失业者”等等负面印象中,没想到自己就是三番五次地连续被这样一个看起来毫不靠谱的人施以援手。
自己昨天那样糟糕的状态不知道给别人带来了多少麻烦,之后要怎么感谢别人,又是另一件烦心事了。
枕套上是熟悉的柠檬洗涤剂的味道,但是意外的是,她鼻尖似乎仍然萦绕着昨天伴她入眠时的淡淡烟草味。
鹿眠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烧得厉害,病得不轻,有点魔怔了,不然为什么她脑子里全是关于自己邻居的一点一滴。
她睁开了眼,那些回忆中的画面倏然消失,面前只剩下一堵冰冷的墙壁,她忽然想起,林城公寓的布置正好和她是相反的,她床倚靠着的墙,也正好是他的床所倚靠的那一面。
所以才叫她敲三下墙壁么?
说起来,那天晚上,他之所以那么快地找上她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公寓的墙壁不厚,只有二十厘米,一想到对方也许现在躺在和她咫尺之遥的位置上,她就神使鬼差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敲了三下。
鹿眠屏住呼吸等待了数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也是,她敲得很轻,完全没用上力气,如果那么微弱的响动都能被对方察觉,岂不是她每天睡觉在床上翻个身不小心碰到墙壁发出的声响都能被对方注意到?
鹿眠刚松了口气,门铃声倏然响起。
不急不缓,也按了三下。
鹿眠脑袋当机了数秒,才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去开了门。
林城站在门口,打着哈欠。
男人似乎是刚睡下,就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尾音都因困意微微翘起:“怎么了?”
鹿眠没想到对方真的随叫随到,支支吾吾半天编不出个理由,只好坦白。
“对不起,我只是……”
“之前就想说了,你的房间真是够乱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
鹿眠僵在了原地。
林城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扫视了一眼屋内,问:“能让我进去么?”
“当然……请随意。”鹿眠下意识顺从本心回答,紧接着立刻挥手改口道,“还是算了,我房间太乱了。”
“所以才问你……”
林城突然笑了,眼角的鱼尾纹皱到了一块。
“需不需要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