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的时候,就一直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到了府里, 匆匆换了衣服, 又问身边的周嬷嬷:“老爷回来了吗?”
周嬷嬷立刻回道:“夫人,老爷是镇南将军那里赴宴去了。恐怕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刘夫人点了点头, 想了一会儿, 复又说道:“等到老爷回来了,记得叫他叫我这里来。我有事情要说。”
周嬷嬷听了这话, 倒先笑道:“夫人这话说的,老爷哪次从外面回来不是先到您屋子里来。”
刘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是刚换上的莓红色对襟绸缎掐金芍药花宽袖长裙。头上戴着翡翠首饰,优雅贵气。腕子上一个通透的白玉镯,她端起茶杯,
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似乎在急切地等着。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见连国公还是没回来, 就靠在软枕上睡了会儿。前面才来人传话说:“夫人, 国公回来了,
现在这往您屋子这边走呢!”
刘夫人立刻坐直了身体, 对周嬷嬷道:“去, 给老爷倒茶。”
不多时,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人走了进来。这就是连国公了。虽然他已经五十多岁, 但是后背依旧挺的笔直,丝毫没有驼背的迹象。纵然是去赴宴,
也是一身武将的打扮。他在屋前跺了跺脚,又把手里的长剑递给守在门口的仆人, 自己才缓步走进去。
刘夫人立刻走了出来。连国公看见了她,快步上前说道:“夫人,怎么急着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夫人都顾不得往前走,就急切地说道:“老爷,您猜我今天到宫里遇见了什么人?”
连国公没有立刻就问,而是带着夫人进了里间。扶着她坐下,而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他问道:“夫人遇到谁了?”
刘夫人双手抓住了连国公的手,说道:“老爷,您知道吗?我今天在宫里看到一个女官,她的长相,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而且,她的鼻子跟老爷的一模一样。老爷,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静远没有死,现在她长大了,老天又把她送到我们身边来了?”
连国公满眼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刘夫人拼命地点了点头。说完,好像又恐怕连国公不相信似的,又对刚刚跟着自己的小丫头说:“你说,你说是不是?刚刚不是你跟着我一起进宫的吗?”
那丫头笑了笑,说道:“回老爷的话,确实是有几分相似。当时那人把水痘泼到了夫人身上,夫人全身都湿透了,但还是盯着那个女官看呢!”
连国公脸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须臾之后,他刚毅的面容上竟然涌动出了脆弱的情绪。连声音都变了:“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刘夫人拼命地点了点头:“老爷,我不会看错的。我还记得,当时静远出生的时候,我还特意看过,她的左边肩膀上有两颗米粒大小的红痣。虽然今天我没看到,但是我总觉得,她就是静远。老爷,你相信我,我不会看错的。真的不会看错的。”
连国公看自家夫人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按下了她的手,说道:“好了。我知道,这么多年,静远一直都是你的心里的结....”
刘夫人摇了摇头,不觉又落下了几滴眼泪:“老爷,我每每看到浙儿。就想起静远,要是静远还活着的话,估计比浙儿小不了几岁,要是静远还活着,咱们浙儿也就有了个妹妹,也不会如此孤单了。”
连国公重重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下,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志宏,半晌,才说道:“当初,蜀王反叛。京城中没有防备。我又在外出征。要不然,我们的女儿也不会....”
说着这话,刘夫人已经哭了起来,说道:“当时我才刚生下静远,叛军就闯入家中。不得已,只能把孩子交给稳婆,让她偷偷带出去。要是我们能活下来,就去接她回来,要是我们被叛军杀死,女儿也好有一条命在。可是后来老爷回来,蜀王的叛乱被平息之后,再去稳婆说的人家找孩子,可那户人家早就不见了。”
连国公抓住刘夫人的肩膀。也忍不住落下了几滴泪水。他说道:“都是我对不起静远,她出生我都来不及见上一面。后来因为找不到,也没有继续再找,现在想想,我连我们唯一的女儿,见上一面都没有过,奄知不是一声杀人太多的缘故。”
刘夫人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怪老爷。我也只是见过她一面。名字还是我怀着她的时候,老爷您给起的。可恨那个稳婆,竟然就生生带走了我们的女儿,如今,不知死活。我遇人不淑,以至于直到今天,也只有一个儿子榜身。”刘夫人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周嬷嬷立刻走上来帮她擦着。
连国公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夫妇两个一直说道晚上,最后,还是连国公说道:“夫人放心,我明日就去跟陛下请旨,把她带回来,接到咱们身边。”
刘夫人道:“别,老爷,先别。明天我入宫里去,先去看看孩子。要是她同意的话,我就看看她的肩膀,问问她的年龄,如果她今年有十七岁,左肩上也有两颗红痣的话,那一定是咱们的静远无疑了。等到那个时候,老爷你再回禀陛下,等到那个时候,岂不是两全其美?”
连国公道:“都听夫人的。只要我们的女儿还活着,能把她好好的带回来。咱们夫妇两个,这以后的人生,也就能了去一桩遗憾了。”
第二天一早,夫妇两个吃完了早饭,连国公就去上朝了。刘夫人坐在锦榻上,看着周嬷嬷在熨烫自己下午要进宫穿的衣服。她就这么想着,忽然又落下了眼泪来,对周嬷嬷碎碎念:“你说,这说来也奇怪了。这些天,我老是梦到静远,梦到她只有四五大。我们好像也没有走失,她就跟在我身后,小团子似的,叫我阿娘。没想到,这短短几日,我就见到她了。”
周嬷嬷虽然一心为着自家主子着想,但还是说道:“夫人,您会不会是因为太思念大小姐,所以看错了。”
刘夫人立刻道:“不会的,我当时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面善极了。肯定不会认错的。”
周嬷嬷也不再与她争辩,而是说道;“所以奴婢才说,今天要跟您一起到宫里看看去。夫人,您的情绪也别太激动了。万事还是小心些要紧。”
刘夫人回道:“周嬷嬷,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给我梳妆吧。”
却说萧易荣这里把宋青妧叫了过去。一路上,宋青妧一边小跑还一边问道:“五皇子,奴婢当时不是嘱咐您好好照顾着贵妃娘娘吗?怎么几日功夫不见,就已经到了晕倒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萧易荣急切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刚才父皇已经派了太医过去看了,宋青妧,我你也帮我去看看吧。”
宋青妧只得先安慰道:“五皇子您先别着急,别紧张,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到了贵妃的灵瑞殿。宋青妧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进去。贵妃的屋子里,已经乌泱泱站了四五个太医。宋青妧跟在萧易荣的身后,走到床前。贵妃面色苍白。估计意识也已经不清醒了。现在正躺在床上,时不时闭着眼睛,剧烈地咳嗽着。
萧易荣走了上去,问一个太医:“我母妃她究竟是什么病症。”宋青妧一听这话,也立刻看向太医,想知道她是什么病症。
太医思量了半晌,才有点艰难地说道:“回,回五皇子的话,贵妃娘娘的病情,像是痨症!”
此言一出,如同一个惊雷炸在了地上。萧易荣脸色通红,一把挥开了那个太医,说道:“庸医!你胡说什么?我母妃怎么可能会得痨症!还不赶紧给我滚!”
太医吓的立刻背起了自己的医箱,飞快地跑走了。萧易荣又快速地抓过另一个太医过去给她看。结果六七个太医看过了之后都说是痨症。萧易荣最后只能把他们通通都赶了出去。
最后,他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床上。宋青妧转头看看,宫里服侍的下人们只怕也都知道了贵妃得痨症的消息。现在都不敢在屋里呆着,全都跑出去伺候了。宋青妧只得放下萧易轩,回到了自己住的藏书阁,拿了两块干净的面纱。又往灵瑞殿中来。
萧易荣还坐在他母妃的床头,呆呆地看着她。宋青妧缓步走上前,把其中一方面纱递给了萧易荣,说道:“五皇子,戴上这片面纱吧。”
萧易荣抬头看向她,说道:“你不是已经跑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宋青妧疑惑道:“五皇子,奴婢只不过回去拿了两片面纱。五皇子,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戴上吧。”
萧易荣却执拗地摇着头,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一般:“我母妃她没有的痨症,他们都是瞎说的。那些太医,肯定都是瞎说的。”
宋青妧明知道太医们说的是正确的。贵妃八成就是得了痨症。但是书里却并没有写这些情节。宋青妧劝说了几次,看萧易荣还是不为所动,只得说道:“五皇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奴婢觉得,凡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太医们的话虽然不可信,但是即使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说的是真的。我们也不能这么赌。您应该也是知道的。”
萧易荣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青妧笑了一下,说道:“五皇子,奴婢的意思是,眼下,您是贵妃娘娘的依靠,要是您先倒下了。不说您是凤子龙孙。陛下会先担心。就算贵妃娘娘她醒过来了,要是知道您病了,只怕她就算好了也不好了。五皇子,您觉得奴婢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