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有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喝得烂醉,坐在台阶上哭,有的没哭出声的也抹了泪、红着眼。归晓想起小时候在大院里也见过这种阵仗,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能多少理解“战友情”是种很浓厚的感情。
推开玻璃门,里边显然是布置过。
最难能可贵的是找到地方竟然还有那种公放的ktv,有个男人在那儿唱着任贤齐的《兄弟》,特有年代感。
归晓在灯光偏暗的大门口,想从屋子里热闹的人群里,找到他。
秦明宇从角落冒出来:“来了啊。”
那晚秦明宇明显不认识归晓的样子,完全搞不清楚归晓和路炎晨的状况。可现在,此时此地,他看归晓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路队在里边,沿着右边一直往里走。”
归晓踌躇,可既然来了不就为了见他吗
她将心一横,沿着右手侧,往里走。
身后,秦明宇拦住了想跟上去看热闹的小蔡。
小蔡后知后觉,悟了。
里边临着后门有大块的玻璃,对着后街,玻璃边上就挂着草草卷起来的暗红色的丝绒窗帘,有些脏了。
昏暗暗的一个角落。
围着小方桌坐着三个男人,路炎晨椅子向后仰抵着窗,在这一片分离前的最后欢闹中,抽着烟,手边烟灰缸堆满大小的烟头。路炎晨压根就没喝酒,在观赏外边的雪夜,琢磨着这一晚折腾完,明天要开车送谁先去火车站。
反正也是无业游民一个,挨个送也不错,火车站蹲几天,也都该送走了。
满室的怀旧金曲旋律里,还有人摸出口琴吹了起来。
归晓走近。
路炎晨身边两个男人看到出现个女人身影,起先挺惊讶,再定睛看到归晓的脸,争先恐后向后推开椅子:“路队,我们再去拿点儿酒。”
路炎晨察觉,偏头回望,脸上光影更深了层,那漆黑的眼将她上下巡睃了一遍。
归晓默了半晌,小声叫他:“路晨。”
这名字有十年没人叫过了。
那晚她这么喊,他都以为幻听。
路炎晨第一个动作是去摸桌上的烟盒,没成想动作仓促,撞翻了烟灰缸,估计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了,脾气一下冒出来:“又找我干什么”
简直是冰天雪地一大桶冰碴子水,泼得毫不留情。
归晓被呛得说不出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路炎晨硬邦邦拍去手背上的烟灰。
她胸口发闷,忍着气说:“你不叫我,我也不会来。”
“我叫你”他看笑话似的。
归晓气得眼睛发红,死命盯着他,眼前景象都被涌上来的水雾弄得渐渐模糊。
路炎晨看她这样子有点不对劲,蹙眉默了会儿,突然一声暴喝:“高海!”
“到!”
东南角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沿着开放的ktv圆台跑过来。也是喝了些酒,脸红红地好奇望了眼堵着气站在路炎晨桌前的归晓侧脸。
随后,他才看叫自己的正主:“咋了路队”
“来,”路炎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灰蒙光线,瞅他,“离我近点儿。”
“路队。”高海本能挪后半步,满面堆笑。
路炎晨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摸了烟盒到面前抖了下,没东西,空了。难免脾气又起来,声一沉:“道歉。”
……
高海在阵阵怀旧口琴声里,特羞涩地转脸看归晓,酝酿半天才小声说:“对不起归晓小姐,刚……是我,是我装的路队。我一直挺会学人声音的,和你、和你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