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归晓站在母亲那一边威胁父亲,如果不同意和母亲离婚,她就作为女儿检举他婚外恋,这是严重的作风问题,更别说被女儿实名检举会颜面扫地,比离婚还不堪。最后的结果是,离了。也确实影响了归晓父亲的前途,因为离婚问题,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归晓被迁怒赶出了家门。
原本她跟着母亲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母亲是外交官,养活个女儿不是大事。可她母亲却得了重病,前前后后两三年都在医院里,后来才有了好转。
归晓的高中和大学初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
没人帮她,也没人陪她。
路炎晨记得,归晓那段时间在电话里,每次都会因为一件小事发火,他不清楚她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差,也是累,不想说话,听着她说。最后归晓说着说着就哭了:“你怎么不和我说话,我给你打电话也要钱的……说话啊。”
她一哭,他心疼,可也烦躁,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更不知道怎么劝。
想着也许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就草草挂断,让她冷静冷静。
如此恶性循环,他不懂两人怎么变成这样,想不通,直到分手,到后来回来北京找她也想不通。直到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就懂了:
那时的归晓,一来想维持自尊不想和远在千里外的他说这些家里的变故,也不想影响他,可她又压不住生活巨大的震荡,那些低落、痛苦就转变成了无理取闹。那时,但凡归晓能让他知道一点点,就不会这样,也可能会就此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如果他知道了,两年义务兵后就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所以,回首这么多年,阴错阳差的,也可以说是归晓成就了现在的他。
让他没有半途而废,走到了今天。
路炎晨在领导办公室内,和领导一起,负责招待这位意外来客。
说实话,他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容易见到她父亲,在内蒙那通电话这位长辈应该在气头上,说话严厉而一针见血,将他的家庭剥了个赤条条的,摆在台面上指摘。还有那场重大事故,恨不得将他说成一个千古罪人,人民公敌。眼下……有差别,但差别不大。
归晓的父亲把来这里当作一桩公事。
路炎晨也就公事公办,倒是领导之一很赏识他,不断介绍是如何不容易才从众多单位手里把路炎晨抢过来。实战型人才永远是国之栋梁,这是领导的评价。
对此,归晓父亲没太多评价。
路炎晨的照片归晓的父亲早就见过,档案袋里的,而对他的成见惯来就有,从没减少过半分。他就归晓这么一个女儿,当初那件事之后拉下脸来和归晓的电话没断过,甚至比她离开家念初中时还要频繁,嘘寒问暖的好多年,慢慢才让女儿能和自己开始有了走动。
父亲还在职,母亲又是搞外交的,姑娘自己也读书好,在国外研究生深造回来,工作又好,模样也好。最后悔的就是那些年疏忽了对女儿的管教,放到了她姑姑家去念初中,没想到,初中认识的一个男孩子能到今天还有感情。
“你在内蒙做的事算帮了自己,”归晓父亲临走前,难得和他说了句话,“这个工作,各方面来说都不错,但不适合成家。你既然还有更好的选择,也可以多为家人考虑考虑。”
路炎晨仿佛能洞察一切,察觉这个长辈在让步,但也要求他要有所退让。
他报以微笑:“国家培养出个能去一线的人不容易,多做两年是两年。不卖命,如何对得起那些早一步捐躯的兄弟和老领导。”
路炎晨有时候有种自以为是的骄傲,多年一线下来的人,不骄傲不成器,没自信无法带兵。锋芒是掩不住的,十分夺目,可惜归晓基本没机会见。
他给自己计划好的时间是七点到家,六点就离开工作单位。
差不多提前十分钟到她家。
不出所料,一桌子饺子被归晓分两顿吃了,毫无创意,午饭水煮,晚饭油煎。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给自己留的煎饺子吃完,收拾厨房。碗筷放在洗水布上沥干,想着晚上再用抹布擦干净再放回碗柜里去。归晓已经穿戴好,兴致勃勃将他拽出去,俩人一路顺着金宝街,王府井,沿长安街走到天安门前面。路上还煞有介事给他指了个俱乐部,号称那就是过去的天上人间,喝酒唱歌找小姐的地方,后来被查抄了。
说这话时,故意用眼风刮他。路炎晨倒是一副“哦,长见识了”的反馈表情,他一个在边境线上的男人和这些能扯到什么关系
天安门灯火辉煌的,背后长安街上车流不断。
看到站岗的人,他不禁多留意了几眼,归晓带他从地下通道绕到马路对面的广场上。四散的都是游客,归晓将脸压到他胸前,手不晓得在做什么,随即,仰头轻“嗯”了声。路炎晨晓得她是想亲……大庭广众的,还是广场边上,他一个当过兵的人实在――
归晓又从鼻子里出了音,这下是在撒娇了。
两个人从来没有多少正常约会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太小,亲热也是躲着人的,他心里也多少知道哪里委屈过她,所以基本她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尽全力去弥补。路炎晨将她拉到更边沿的地方,借着黑夜里的光,低头去嘴唇去蹭她的,慢慢滋润她的唇,然后将舌头探进去,去找她的。
冰凉凉的,一个东西被她吐到他嘴里。
路炎晨舌头一碰就知道是什么了,离开她,东西吐出来。
“惊喜吧”归晓自己先笑得不行,得逞似的从兜里拿出湿纸巾,“快,快擦干净,给我戴上,我明天要先回公司晃一圈。”
路炎晨整个人静止在那里,半晌,挑了眼瞅她。
“别生气啊,”归晓忙将戒指拿回来用湿纸巾擦干净,小声求饶,“结婚戒指是一对儿的,那个你买,那个要天天戴。这个没用,就是结婚那天用一次,你买太浪费了。”
“多少钱”他凉飕飕地问。
当然不能告诉你,好贵……
“归晓。”
归晓心虚得厉害,努努嘴,将戒指向他递:“买都买了……”
她就是不想让路炎晨受委屈,什么都要最好的,让他能风风光光娶自己,不让任何人能背后指摘他什么。她不许。
路炎晨看了她许久,接过来,将她右手里的湿巾纸拿走随手塞进自己上衣口袋,借着广场上的灯光,端详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找到中指,慢慢地,套上去。
直推到手指根部,淡淡地说:“先戴着玩,以后给你买更大的。”
归晓看他慎重给自己戴戒指的动作,轻“嗯”了声。
鼻子酸,好酸。
路炎晨看她微微扇动的睫毛,还有她努力藏在眼底的笑,轻叹了口气,嗓音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有些沙沙的质感:“还亲吗”
不出所料,她立刻扬了头,眼睛带着水光:“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