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久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还有工夫开两句玩笑, 显然不是才刚刚知道他的身份。
那么一直没有戳破他, 是在耍他玩吗还是因为体贴, 在照顾他的意愿
搞不明白。柏里发觉自己从来都猜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没了面具的遮挡, 温良久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心里的纠结。
怪不得要拿个什么东西挡一下。他其实是个不怎么会掩饰情绪的人,有什么都摆在脸上。
但人家小孩儿又不傻。
温良久知道,至少从网游社一起出去聚会,他没忍住用浴巾的事逗了一句开始,柏里心里就应该有底了。
他游戏里的外观是跟真人一比一复制的, 从来没调过。网游社那群人又嚷嚷得那么大声,只要不是没脑子的人都能对号入座。
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可柏里在线下从来不说游戏的事, 线上再见面时也还一直带着面具,心理倾向就很明显了他不愿意联通两个人现实与游戏中的关系。
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不愿意。
虽然有点费解,但温良久并不很介意这一点,配合他不提线下身份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本来打算以后慢慢了解, 谁知道天灾人祸来得这么迅速。温良久毫无诚意地在心里惋惜, 掌心里细软柔滑的发丝舍不得收手。
柏里被他揉得往后仰了仰头, “你是不是, 早知道了”
“对啊。早就知道了。”
掌心终于落空, 温良久遗憾地收回了手,坦诚道, “但我看着, 你好像不怎么想跟我认亲的样子。那我也配合。”
“反正你想什么时候跟我说就什么时候跟我说, 以你的意愿为准。我都行。”
柏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太愿意承认身份的原因,被他坦然的语气弄得心里有点愧疚。
温良久看破,故意带跑了话题。
“今天是个意外,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确定你身份的吗”
柏里果然对此感到好奇,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因为在咖啡馆和学校见过面就这么确定,未免过于武断。
“我查了你i。”
温良久说,“所以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学生公寓住哪一间。以后晚上无聊可以叫我,陪你聊天。”
“作为交换,我也把我宿舍的门牌号告诉你行吧”他以某种会被何戟吐槽为“逐渐变态化”的语气,真诚地邀请道,“我住在教师公寓的6栋16楼1603。有空过来玩儿。只要你来,我随时在家。”
“”
“感动吗”
“我不想知道”
谁会对你住在哪里,房间号是多少感兴趣啊
温良久的目的成功达到了。柏里被他爆出老底后,猛地涨红了脸。心里头那点愧疚也消失得差不多。
温良久恍惚间看到他头顶在冒热气。但关注点还在别的地方,“你刚多说了一个字诶。”
柏里“”
“真的,不信你自己数数。一二三四五。”
“”
“再说一遍感受感受找着感觉了多练习才能进步。”
“”
柏里词穷,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话怎么那么多”
“我偶尔会表达欲旺盛。”
温良久被他语塞又炸毛的样子逗乐,笑了很久才停下来。
“不用跟我客气。既然都叫了师兄了,还那么生分干什么”
之后他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是小气的人。别以为你在心里偷偷嫌弃我没被发现。”
“”
柏里也渐渐缓过神来,知道他是在借着这样开玩笑的方式让自己放松。又迟疑着说了声,“谢谢师兄。”
“啧。”
温良久不满道,“刚跟你说完,怎么不长记性。”
总是客客气气的怎么培养感情呢。
以后接个吻还得说声您先请拥抱完了还得互相鞠躬道谢
他就不想听见这种客套的句子。他喜欢听有情绪的,最好是情绪激烈的表达。哪怕是吵起来,骂他两句,也比听这种跟对所有人都没有差别的礼貌疏离要来得舒心。
为什么会突然享受被骂。
温良久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真的在逐渐变态化。
一旁的小男孩等了许久,见两人完全不注意自己,甚至就这么蹲在一边聊起来了,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妈妈”
“这儿还有一小孩呢。”
差点把剧情给忘了。温良久起身走到他身边,提着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走吧,带你回去找妈妈。”
小男孩双脚离地悬荡在空中,表情更加惊恐了。
柏里看得脖子发紧。仿佛也体会到被命运攥住后颈皮的感觉,不自觉地看向温良久。
意会到他的目光,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有点过于暴力,温良久转头跟解释道,“小孩腿短,走得太慢了。我们游戏时间有限,我带着他能走快一点。”
柏里“你可以,抱着他走。”
温良久“呵,我怎么会做这么有损形象的事。”
柏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温良久“”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往小剧场的方向回跑。
小男孩趴在温良久背上,开开心心地抱着他的脖子,大声喊,“冲啊”
温良久“操。”
回到小剧场把小男孩送到他的母亲身边,现场的工作人员纷纷围上来安慰。两人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出什么特别的线索来。
温良久上前问,“你们有人去追了么就那个把小孩抢走的,穿了件黑袍子的人。”
“我们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其中一个穿着员工制服的女人说,“可是这边负责的员工大多都是女孩子。实在追不上,还好有你们的帮助,小朋友安安全全是最重要的。”
一旁哭泣的母亲向两人轮番道谢。柏里问,“他是怎么,被抢的”
“我们刚刚上去表演完节目,下台以后站在旁边看别的小朋友表演。”
母亲擦干眼泪,紧紧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心有余悸道,“后来我们宝宝觉得舞台音乐声太大了,我就带他往后走过程中一直有人在挤我。我还以为是人多,没注意。”
“一直走到后边,突然我胳膊被人猛地击打,酸痛得抬不起来。慌忙回头时,宝宝已经被人掳走了。”
柏里又问,“你自己,带他来的”
她擦掉眼泪点了点头,“是的。”
“估计是看这母子俩势单力薄没人照顾,趁着表演时鱼龙混杂挑好欺负的下手了。”
温良久往舞台方向看了一眼。见小胜母子俩还正坐在那儿等着,又收回目光继续打听情况,“出了这事儿你们园区打算怎么处理人总得先抓住吧,通知安保部门了吗”
“已经通知了先生。您请放心。”
工作人员和气地说,“感谢您的帮助。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真的非常抱歉,希望没有给您的游玩体验带来不好的影响。”
颇为官方的回答,或许是园区出事后要封锁消息自行处理,不希望外人过多插手。
可一路上走过来,他们并未见过有什么有携带设备的人出现巡查,更不要说封锁园区搜索嫌疑人的那种。
按照现在的态势,看起来更像是园区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场意外压下去,当作没有发生过。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后来的游客继续到这来游玩。
对话到这里陷入了循环。无论温良久再多说什么,工作人员的回复都是同样的一句。小男孩和母亲的反应也是一样。这处的剧情已经结束了。
他依旧有些不甘心,临走前又拉出雕塑的照片对比,“是我眼花了还是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我觉得没什么区别,你看这个像不像。”
柏里仔细看了看。不知道是因为天黑后的光线问题,还是因为刚才台上台下看了太多小孩子,这会儿也有点难以分辨,“不太像。”
“那算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