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正是网瘾少年们狂欢的时刻。
何戟身体躺在床上, 意识却通过头盔的联接, 在奇幻的游戏世界里纵情奔跑。
广袤的大草原上, 号角声响彻云霄。两个部落之间正在进行最后的冲杀。他刚刚失去心爱的坐骑, 杀意正浓。左手盾牌右手长矛,一身盔甲神勇地往前冲。
“是谁把朕的爱马砍了粑粑给我下线去吃屎”
“梆梆梆。”
“增援怎么还没到今天晚上不赢不是人”
“梆梆梆。”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给老子死”
“梆梆梆。”
“操”
何戟恼怒地摘掉游戏头盔, 腾地坐起身来往床边的按钮上一拍,房门应声而开。
“进来吧别他妈敲了你怎么这么烦人”
“有吗。”
温良久推门进来, 敷衍地道了个歉,“打扰你打游戏了不好意思。”
“知道打扰你还过来。”
何戟没好气道, “干嘛来了。”
“找你有事, 急事。”
温良久走进房间,看见他穿着短裤坐在床上, 视线划过裸露的小腿时顿了一下,“你大晚上的怎么还穿着这个”
“习惯了。感觉上穿着进游戏能走得更稳当点。”
他的膝盖以下是一截高仿真的假肢。何戟说着,打开固定带把那截小腿取下来拉上被子, 指了指窗边的桌子, “把那给我拿来。说吧,这回又查谁”
温良久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递给他, “上次网游社聚会的时候。那个叫慕羡的小师妹你还记得吧就她,看看她前男友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前男友”
何戟打开笔记本的动作停了下来,接着干脆又合上了, “那不用查了。”
“上次聚会的时候不是才刚谈这么快就分了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毫不惊讶。温良久又多生了些兴趣, “你知道他”
“啊。社里头有知道他的, 上回聊天说起来就听了几耳朵。”
何戟说,“叫许镇吧好像,就你们文学院的啊。说是出了名的喜欢钓小师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过人小师妹跟社里人也不算太熟,又正是热恋的时候。上次见面大家有心提点两句也没好意思开口。”
“上学期有个师妹为你上天台你还记得吧”
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幸灾乐祸起来,“这个姓许的跟你有一拼,不过名头没你那么广为人知。”
“说是去年脚踏两条船,还让个师妹为他堕胎来着。最后私了了,都没给学校知道。只有同班的几个学生私底下说起来,当渣男典型骂上几句。”
“慕羡是吧她分得快倒还好些。免得被骗身又骗心,最后劝都劝不回来。”
温良久垂眼听着,一言不发。表情却越来越淡,最后还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笑得很塑料,只有一声气音。何戟看他这副样子,却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
何戟还记得他这个反应代表着什么。隔了许多年,久违地看到他真的动火。
以前的温九爷跟现在没法儿比。非要形容起来,简直就是一行走的人形炸药包。一点就着,一碰就炸。连一帮兄弟都总是不知道怎么就惹他不爽了,脾气易燃又诡异。能有几个朋友全靠那点仗义的真性情撑着。
那段日子里,他每次想要搞事之前,就是这个反应。
温良久自己也知道。自从妈妈生病以后就有意识地控制着,已经很久没有真的为什么事生过气了。
但这个姓许的,一步步都踩在他生平最厌的点上。简直是送上门来给人泻火的。
“明天陪我去围观渣男”
温良久说,“查查他课表。”
何戟“干干什么”
“替天行道。”
同一个专业,甚至是同级生。第二天去上课,温良久很容易就在教室里找到了许镇。
渣男归渣男,出勤倒是挺认真的。
至少如果不是为了替天行道,这节课他原本没打算来上。
“就这个”
下课后,温良久坐在后排观察教室里的情景,迅速锁定了其中一人。
戴着眼镜,温润和气的样子。头发还喷了定型,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俨然一副温柔贴心的师兄模样。跟小姑娘说话时还轻声细语,时不时宠溺地笑一笑。
呵。
“啊。这几个小姑娘看着不像老生。”
何戟翘了课过来陪他听了一整节文学史,打着呵欠说,“下课后才过来的。一看就是新钓的小师妹。你要替天行道的话趁早。”
温良久坐在那看了两分钟,突然开口道,“傻戟。”
“哈”
“找个理由弄他。”
“”
“真弄啊。”
何戟扒了把头发,“你不是放下屠刀立志做人了么。”
“这回不一样。”温良久说,“我姐妹受人欺负了,我能坐视不管”
“你谁”
何戟傻了一会儿,抻长脖子往那堆聊得正欢的男女里看,“你什么时候有个姐妹了哪位啊”
“没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