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顺手接过吸管插进杯子里, 却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揉揉眼睛,又用力眨了眨,不怎么舒服的样子。
温良久余光里瞥到他脸上的泪痕,吓了一跳, “怎么了”
喝个小米粥就能这么感动
“隐形眼镜。”柏里说, “滑片了。”戴着睡觉还是会对眼睛有影响。
温良久看见他已经发红的右眼还在不停流泪, 心里一阵揪紧,“那摘了用不用我帮忙”虽然他从没戴过隐形眼镜,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但是看着就挺难受的。
“不用。”
早上戴的时候还很正常, 大概是因为刚才趴在桌上补觉时压着了,换一副戴应该就能解决。柏里从书包里拿出备用的镜片,举手示意要去趟卫生间。
温良久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离开教室, 溢于言表的疼惜引得何戟起了第二波鸡皮疙瘩。
“我从前时常觉得你的心里住着个神经病。”
何戟说,“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觉得你心里住着个恋爱脑的神经病。”
温良久恍若未闻,拿出手机在课桌底下搜隐形眼镜的佩戴事项。
其实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故。柏里很快回到教室, 顺手拿起小米粥继续喝,又接过温良久递来的奶香小馒头。
“大戟说这个很好吃。”
柏里点点头,咬着馒头给他转账。
这家早餐窗口在学校里很有名。馒头里加了椰奶, 一口咬下去松松软软, 奶香四溢,嚼起来又有小麦的香气, 甜度淡淡的恰到好处。柏里刚入学时还曾慕名去排过一次队, 后来早上起床越来越困难, 就没再吃过了。
但是价格还记得。他不太确定半年过去窗口有没有涨价,但这一大早排队买早餐也确实挺辛苦了,就把早餐钱凑了个整数一并转账过去。
他们之前还没有私人聊过天,这时转账需要从思修小组里先加好友。温良久收到好友申请时心里暗爽,一看是转账又不太乐意接。
柏里看他通过了好友申请后迟迟不点转账,就着聊天窗口给他打字。
“你要是不收,下次再带早餐我就不吃了。”
还有下次
还有这种好事
温良久立刻点了确认转账,“那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明天又没有思修早课。下次就是下周了。”
“那你明天上午有没有课我们课前一起去吃个早餐。总带到教室里来吃影响也不太好是吧。”
“”
“健康生活,互相督促,应该的。”
柏里抬头看了眼老师,继续偷偷摸摸地打字,“我明天上午没课。”没有早课的日子谁会想一大早起床去排队吃早餐啊。
“下午的选修课老师通知这周停开,所以一整天都没课。我一整天都不在学校。”
温良久很快理解到他的意思,“去那家猫咖兼职”
“对。”
“明天上午我也没课,去店里坐一会儿,你帮我留个位置。”
“可以。你原来一直坐的那个位置吗”
温良久低头看着屏幕,嘴角上扬,“对。”
“我还是第一次跟你聊天这么顺畅,你不三四个字断一次句我都不太适应。”
“你需要适应的话,我也可以在句子里给你加几个逗号隔开。”
“不了不了,这就挺好。”
“”
何戟坐在旁边咬着吸管,总觉得今天这小米粥甜得有点过分。
两节思修上完,他跟温良久上午已经没课了。但显然这哥们不会跟他一起回宿舍,于是自觉退场,“我走了啊。”
“走吧。”
温良久对识趣的兄弟很满意。回头问柏里,“下节课去哪儿上”
“啊”柏里正收拾书包,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跟自己一块儿走,“你跟我,去上课”
“对啊。”
温良久说,“昨儿晚上不说好了吗。我糖醋小排还没吃到呢,不能走。”
后两节柏里要上的是专业课。跟浑水摸鱼也能过的思修不一样,温良久没再跟他瞎聊天打扰他,写了会儿自己手头上的稿子,顺便欣赏旁边的同学认真记笔记的侧影。
可惜是在课堂上,不像在游戏里截图那么方便。温良久一边遗憾,一边在心里感慨这小孩儿为什么能长成这样。
长成这种,眼角眉梢都正合他心意的样子。
他第一次见柏里时的场景,柏里自己未必有印象了。他却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柏里刚到店里入职,假笑练得还不太熟练。偶尔累的时候就放任自己面无表情,看起来高傲又矜贵,不会轻易理人的那种。
他那时候想,这是哪座城堡的小少爷,离家出走跑这儿来体验生活来了。
他从没跟小少爷说过话,但为了偷看人家,坐地铁横穿整个城市来回不少趟倒是真的。
猫咖里的水果茶其实并不怎么好喝,但环境却很让人放松。以前他以为是店里的装修,背景音。后来才开始觉得,可能是因为柏里。
静不下心的时候过来看他两眼,紧绷的神经就能慢慢舒展松懈,心里也没那么烦闷。
他拥有令人镇定下来的力量。比抽烟都好使。
这么个小宝贝,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
直到聚餐那天。
直到被那个骤然撞进眼底的笑容击中的那个瞬间。
温良久想,这么个小宝贝,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呢
集中精神学习的两节专业课很快就过去了。柏里把笔记大概回顾整理完,转头看见温良久正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去吃饭吗”
“行。”
温良久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屏幕上,试探着问,“我能不能把你的视频放到论坛上去”
“特别帅。真的。”
柏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哦。”
温良久蠢蠢欲动想要炫耀的心立刻熄火了。
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奇怪。
从小到大,别人跟他说“不”的时候,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死命唱反调。可是柏里说什么,就觉得听他的就行了。
感觉他说什么都对。
还是有点遗憾,温良久又问,“那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