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多,反倒更容易有问题。小二十号人调过来,有一个被皇后收买她也受不了啊!
然而,霍凌的顾虑其实跟她是一样的。
他双手搭在她肩头,沉然道:“现下局势乱,我怕你出事。你放心,就是每天多请一次脉,其他时候不多搅扰你休息。”
虞谣踌躇了一下,迟疑着说了自己的想法:“可你……不觉得人多更容易出问题吗?”
“不会。”霍凌淡然,“这十几号人都拖家带口,而且都挑的家庭和睦美满的人家。”
虞谣呆滞脸:“那也……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犯糊涂啊?”
人嘛,都很容易心存侥幸。这些人如果在重金之下帮人做坏事,十有八|九会自我安慰说兴许查不到自己身上,兴许上面不会怪罪。
但霍凌摇摇头:“不会的。”他勾起点浅淡的笑,“在调他们过来前,我就把话都说清楚了。”
贵妃如有差池,这十几号人、连带全部家眷,一概殉葬。
虞谣打了个寒噤。
他可真是是佛是魔一念之间的真实写照。
这也让她更坚定了一个念头——这个孩子必须平平安安生下来!
十几户人家,少说也是几十条人命,她可不要背,也不能让他背。
于是在安胎的日子里,虞谣展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听话。
太医让运动就运动,让躺着就躺着,让喝鸡汤就喝鸡汤,让吃燕窝就吃燕窝。
有些药膳味道并不太好,但只要太医让她吃,她就捏着鼻子照单全收。
除此之外,霍凌找人寻来的什么山参啊、灵芝啊,她也都按时按点乖乖吃。
唯一让她拒绝食用的就是鱼翅。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知道鱼翅的采集过程多么血腥残忍。人类杀鸡宰鱼都可以理解为正常的食物链程序,但取鱼翅,叫虐杀。
她担心吃这种东西搞不好会冥冥之中影响福报,反倒导致孩子出问题。
如此安着胎,不知不觉到了五个月,天气渐渐冷了,虞谣的肚子也渐渐显形了。
“舅舅,目前为止还行吗?”虞谣自我感觉良好,但出于谨慎,还是找白泽确认了一下。
白泽斟酌了会儿,跟她说:“单说安胎状态的话,挺好的。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个状态优秀的孕妇了。”
虞谣:“……那别的方面呢?”
“有点复杂。”白泽纠结地笑了下,“我不能说让你不这样安胎,可你现下的路线,确实和上次达成悲剧的那个小嫔妃完全一样。”
虞谣:“哈”
白泽道:“她小产的真正原因是皇后出了手,下了活血的药物。但皇后收买了太医,让太医在原因上隐瞒了霍凌。”
“不可能……”虞谣怔怔道,“至少这一次不可能。霍凌那个威胁人的手段,但凡是正常人都不敢被收买!”
“但是皇后授意太医的那一套说辞,是把错推给了霍凌自己。”白泽说。
他做出的重重威胁,都是为了防止他人毒害皇嗣。防护得如此周密,依旧母子俱损,他的愤怒也会比正常情况下面对嫔妃小产更重。
得知“凶手”是自己是,怒气的反噬也就更厉害。
所以当时原本就在承受重压的霍凌,被击溃了。
因为在那之前他还没有成为昏君,得知“真相”后,他便也没有迁怒旁人,没有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地让几十号人殉葬。
他只是一遍一遍地责怪自己。
这感觉就像亲手铺上一块又一块地砖,铺开走向昏君的道路。
虞谣齿间打颤:“皇后到底是怎么推给他的?”
白泽沉吟了下:“我通过法术只能看到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所以当时我也不太明白。但最近看你这么安胎,我明白了。”
虞谣:“什么?”
白泽说:“‘虚不受补’。”
虚不受补是中医里的一个说法,大致是说一个人的身体太弱的话,反倒不能大补,只能慢慢调养,否则会受不了。
皇后用让太医用这个说法给霍凌交代,说那嫔妃小产是因为虚不受补。但药膳都是太医精心配制,若说补得过了火,便只能怪霍凌赐下的补品太多。
其实如果霍凌当时状态正常,很容易分辨出来,这事的责任并不在他。因为就算是他着人额外寻来的补品,也都让太医过过目。况且补总是一点点补起来的,不是一夜之间就能补到受不了的份上,太医最后才说虚不受补,早干嘛去了?
可那个时候,他本身已处于崩溃边缘,又沉浸在内疚之中,哪还有精力去想那么多。
皇后与他再貌合神离,也毕竟同在宫中,想了解他十分容易。
所以,皇后洞察了他的崩溃,无情地给了他最后一击。
她在他最需要人对他说“并不是你的错”的时候,淡漠地告诉他:“皇上再期待这个孩子,也不该这样心急,正所谓揠苗助长,宫中嫔妃便是不舒服也不敢忤逆皇上,腹中之子更不可能自己说不吃,哪里受得了呢?”
这话等同于在说“都是你的错”。
“他们只是不敢违背你”。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是你揠苗助长,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