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毓颇觉好笑,转着手里边儿的请柬,道:“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瞧瞧?”
皇帝笑道:“去就去。”
魏玄见他们竟然还搞起妇唱夫随这一套了,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怨恨,面孔扭曲道:“圣上不能去,他们认得你!一去就会露馅,露馅就会出事,一出事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臣也没法儿再为家国,为圣上尽忠了——”
乔毓听他喊得都破音了,禁不住有点心疼,亲自倒了杯水递过去,这才道:“我可以帮他易容。”
魏玄目光怨毒的看着他们,道:“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能有多大麻烦?
皇帝心道:昔年朕征战沙场,什么险境没经历过?
就冀州这几家人,借他们几个胆子,都不敢造反,近有禁卫,远有驻军,能翻出什么浪来?
只是魏玄现下这情状,也怪可怜的,他笑了笑,到底也没再继续刺激这心腹臣工。
第二日清晨,乔毓起个大早,照旧去练了会儿刀,又往前厅去跟皇帝一道用早饭,一整套动作忙活完,这才拉着人进屋,帮着后者进行伪装。
皇帝身材高大,目光锋锐,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悍利之气,乔毓略一思忖,便定了主意,忙活了半个时辰,将他妆扮成一个英俊挺拔的侍从,五官勾勒的柔和了些,冷不丁一瞧,恐怕没人会将他与长安天子看成一个人。
魏玄跟随皇帝多年,对他足够熟悉,第一眼看的时候也没认出来,怔楞几瞬,方才会意,禁不住啧啧称奇:“真是神乎其技……”
皇帝白龙鱼服,不代表他愿意向其余人低头,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陪着自家大锤而已。
他换了身侍卫衣袍,腰佩长刀,跟随在乔毓左右,既是陪伴,也是怕她万一闯祸,没人帮着收拾烂摊子。
乔大锤可不知道他这心思,换了身衣裳,便翻身上马,美滋滋的往魏家去了。
魏玄是中书令,位同宰辅,乔毓是秦国夫人,正一品诰命,这二人登门,众宾客免不得出门去迎,笑容恭敬的请了他们进去,又往庭院中去宴饮行乐。
时下风气开放,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乔毓又挂着个官职,自然无需避讳众人,便在魏玄下首处坐了,皇帝则持刀侍立在她身后。
仆婢们鱼贯而入,奉了冰镇着的时鲜瓜果来,乔毓捡起颗樱桃吃了,含笑听众人不间断的奉承讨好,乔家家主见了她便有些打怵,见她没再针对自己,方才松一口气。
乔毓和颜悦色,打打酱油,魏玄却始终板着脸,说起冀州府库中的钱粮之事,半分情面也没给魏家家主留,两下里一比较,乔大锤居然成了亲和可爱的那个人。
魏家家主左右掂量一下,心里边儿的天平慢慢的就偏向了乔毓,嘴上连声附和魏玄,却又悄悄向下首处的魏夫人递个眼色。
乔毓没注意到这些,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没用的。
魏家待客的樱桃不坏,清甜可口,魏玄跟那几个家主扯皮的时候,她接连吃了好些,面前碟子都快空了。
皇帝轻轻咳了声,弯下腰,低声道:“仔细待会儿肚子疼。”
“可是真的很甜。”乔毓捡起一颗送到他唇边。
皇帝先是一怔,旋即笑了,张嘴将那颗樱桃含入口中。
魏夫人瞧见这一幕,不禁面色微变,看看乔毓,再看看她身边的侍卫,目光复杂起来。
魏家家主等人虽说在跟魏玄说话,可哪个不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见乔毓跟身后侍卫这般亲昵,神色中都有些诧异。
魏玄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等众人都扭头去看他之后,才夸张的假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哈哈哈哈……”
众人见乔毓与那侍卫如此亲近,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这会儿见魏玄主动解释,更是自以为窥得内情。
听说秦国夫人生性豪放,秉性豁达,又有乔家作为后盾,私底下养个男宠,也没什么。
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也就有了更高的可实施性。
几个家主彼此交换一个神色,按住心底鄙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笑来:“谁年轻时候不是这样呢。”
魏夫人适时的站出来,向乔毓笑道:“我们府上有几株桂花,开的好极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们男人在这儿吃酒,我陪秦国夫人去走走?”
乔毓看出来这里边儿有事了,却不怎么在意,正好也不想在这儿听这群人扯东扯西,便站起身来,道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魏夫人前边儿引路,乔毓跟随在后,至于皇帝,自然也是紧跟自家大锤。
魏夫人见他也跟了上来,眼底不禁闪过一抹不悦,只是见乔毓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便含笑遮掩了过去。
……
“等秦国夫人过来,三哥便从树上跳下去,拔剑去刺,”魏五郎面有雀跃,目光灼灼,向魏三郎道:“刺伤也没什么,只要别伤到性命便可,如此一来,这场戏也会更加逼真。”
魏三郎点点头,环视一圈,道:“侍从都安排好了吗?此事须得环环相扣,可别留下痕迹。”
“三哥放心,外边儿的侍从都是魏家心腹,没问题的,”魏五郎心里的得意从脸上的笑容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若非此事实在要紧,怕别人拿捏不好分寸,爹也不会叫三哥来配合我。”
魏三郎点点头,又叮嘱道:“秦国夫人过来之前,我便藏身桂花树上,待她出现,再行现身,听说她略通武功,想必也能抵抗几个回合,你听到阿娘呼喊声之后,再前来相救。事关重大,成功之前,万万不要疏忽大意……”
“知道了三哥,”魏五郎有些兴奋的道:“爹已经嘱咐过好多遍了。”
“有魏相在,你对秦国夫人又有救命之恩,还有谁敢过问魏家的事?”魏三郎神情倨傲,目光中闪现着名为贪婪的光芒:“如果顺利,或许还能叫秦国夫人以身相许,报恩魏家,那才真是飞黄腾达了……”
兄弟二人想到此处,心思不禁都有些浮动,正出神间,就听外边儿传来女眷的说话声,心神一凛,忙各自躲开。
魏夫人很会说话,一路上哄得乔毓很是开心,这会儿见她似乎待自己颇为亲近,看了皇帝一眼后,终于别有深意道:“秦国夫人年轻,难免也是爱玩,只是怕被有心人利用,反倒是不好……”
乔毓听出她话中深意来了,却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故意看了皇帝一眼,道:“夫人是说他吗?”
魏夫人习惯了后宅中的弯弯绕,没想到她直接就说出来了,轻咳一声,忙道:“交浅言深,是我犯忌讳了。”
“没事儿,”乔毓摆摆手,笑容满面道:“不过他没利用我,是我在玩弄他。”
皇帝扭过头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魏夫人脸上却是笑意一僵:“……什么?”
“他比我大那么多,自然早就娶妻,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可那又怎么着?”乔毓戏精本性发作,面露凶蛮,冷笑道:“我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
“这样,”魏夫人心头一跳,干笑道:“夫人好大的气性……”
“我就是这么个脾气。”乔毓扫了皇帝一眼,哼道:“前几天还惦记着他的死鬼老婆,这会儿就跟我卿卿我我了。呵,男人!”
皇帝:“……”
魏夫人如遭雷击,呆了会儿,才道:“那他的家人呢?没说什么吗?”
“原本是不同意的,”乔毓摸了摸腰间佩刀,扯出个森冷的笑:“后来我把他爹打瘫了,把他爱挑事的庶母弄死了,又把他几个孩子弄得服服帖帖,就没人不同意了呵呵呵呵呵。”
“……”魏夫人呆若木鸡,擦着冷汗,语气艰难的向皇帝道:“秦国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皇帝原本想说这都是乔大锤瞎几把扯的,但转头一想,她还真没说什么假话,无奈的叹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魏国夫人看看脸上写着凶横霸道的乔毓,再看看忍辱负重的皇帝,想着乔毓说那家人的下场,脸色也就白了,对于自家的打算,也有些迟疑起来。
魏三郎却不知她已然有了退缩之意,敛气息声的躲避在桂树枝叶之后,听见那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定下心去,拔刀出鞘,一跃而下。
他在树上一动,乔毓就听见了,抬眼去瞧,就见一个脚步虚浮、下肢无力的蒙面刺客朝自己扑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皇帝拔刀出鞘,雪亮刀刃上见了一线红,他眼皮子都没动,复又归刀入鞘。
“扑通”一声,魏三郎软软倒了下去。
乔毓心中奇怪,皱着眉向皇帝道:“这刺客有点弱。”
皇帝道:“是很弱。”
魏夫人哪知儿子一出场就被秒杀,已经呆在当场,魏五郎摩拳擦掌,一直等待着的那颗心也骤然凉了,娘俩都没说话,但心里的惊骇悲恸却是如出一辙。
“我要你为三郎偿命!”魏夫人再能隐忍,也禁不住眼见儿子死在眼前,双目赤红,抢过身后侍从腰刀,便要去同皇帝拼命。
皇帝听她说出“三郎”两字,目光便骤然一沉,不想与女人动手,便往边上退了几步。
乔毓听那称呼,不禁眉头倒竖,怒道:“我好声好气跟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却想杀我?良心呢?!”
魏夫人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持刀扑过去,不顾一切的要取皇帝性命。
乔毓上前几步,一脚将她踹开,护住皇帝,冷笑道:“谁敢动我的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