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清在椅子里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由皱眉。他敲了敲茶盏,看向霍澜音,道:“不是你泡的你从小来我这儿只要看见茶凉了都会去再泡一壶。”
霍澜音怔了怔,忙说:“我现在去给您泡。”
“不用了。”周玉清指了指椅子,让霍澜音坐下。
“有些话早就想对你说,只是你也知道父亲每日归家的时辰都很晚。往往那个时候你都在大殿下那里。”周玉清顿了顿,问:“澜音,你可怪父亲狠心”
霍澜音沉默。
周玉清叹了口气,道:“这发配边疆之行,是有士兵护送的。你可知道殿下身边为何一个护送侍从都没有”
霍澜音摇头,这也是她曾经疑惑的。
“缘由不知,可的确是被大殿下杀光了。澜音,那些侍卫是护送,更是押送。然而消息传回宫中,陛下并未指责半分,也没有再派人过来。只让大殿下继续往西荒去。”周玉清顿了顿,“大殿下从小养在陛下身边,是陛下亲自带大的。他七岁既可随意翻看奏折,十岁便被陛下带上朝堂,十三出征陛下送至连云山。即使同为皇后所出,这份自幼的尊荣亦是二皇子不曾得到。”
霍澜音默默听着,隐约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只要大殿下将体内邪功逼出,江山日后必然是他的。”周玉清说得斩钉截铁,“音音,父亲知道你无心留在西泽,不想纠结在赵氏的错误里。倘若离开,跟大殿下离开是最好的出路。凭我音音的容貌才智,日后谋妃位轻而易举。甚至后位亦非不可得。”
霍澜音震惊地看向周玉清,一时间心情复杂。她收回视线,说:“父亲高看澜音了。”
“我女容貌出众,更有异香相伴。非寻常男子可护。”周玉清摇头,“澜音,我不是没想过在远亲中为你寻个好人家。可是你没经历过战火涂炭的年岁,不懂得‘平安’二字的可贵。若是日后一旦遇到点事情,以你的容貌和异香,绝非寻常男子护得住。你只有往上爬,爬到歹人无法觊觎你的地位!”
周玉清看着霍澜音的脸色,又承诺:“日后不必担心你娘,只要我还留在西泽,她必然平安无恙。”
霍澜音离开的时候,还在想着周玉清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被周玉清说服了。然而外面的凉风一吹,很快让她清醒过来。
在平安富贵之前,还有她更想要的东西。而她要的东西绝对不是取悦卫瞻可以得到的。她必然要让父亲失望,可她绝不后悔。
没走多远,霍澜音看见周荷珠等在前面。
“要见父亲”霍澜音问。
周荷珠摇头。
霍澜音便知道荷珠是来寻她的。两个人没有多交流,踩着路边的积雪沉默往葳蕤院走去。将要走近,霍澜音开口:“天气不好的时候父亲的腰腿会疼,我往年给他煮的药你都知道。”
“知道。”
“你母亲并非心思歹毒之人,只是太容易被骗,被人利用。如今钱妈妈不在她身边,你多哄着她些,潜移默化总会影响了她。”
“好。”
“不要因为沈四郎的退婚心里不舒服,你总会遇到更合适的。”
这便走到了葳蕤院院门口。
周荷珠红着眼睛丢下一句“多保重”,匆匆转身跑开,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地响。
霍澜音抬眼看天色阴沉,恐又要落雪。只希望这雪不要影响了明日的行程。回房之后,霍澜音没有像昨日那般主动去找卫瞻。她在等着小豆子来请她,若是小豆子今日不来,她便不过去了。
眼看着将要子时,霍澜音刚打算歇下,小豆子打着哈欠过来请人。
“我瞧着起风了,虽然很近,也多穿些。”姚妈妈将厚厚的斗篷裹在霍澜音的身上,连兜帽也扣好。
卫瞻在给京中的来信写回信。
“殿下还没歇着。”霍澜音将斗篷挂在衣架上。
卫瞻将手中的笔放下。
“咚咚。”小豆子又叩门,“夫人,这是江太傅给您的药。”
卫瞻皱起眉。
她进来时,带来一室的馨香。此时,又满是药臭。
霍澜音喝完药,走到卫瞻面前,将手软软搭在他的肩上。
“去洗澡。”他说。
霍澜音解释:“我来前洗过的。”
“去洗。”卫瞻沉着脸。
霍澜音收了手,往浴间去。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望向卫瞻,嘴角挽出一抹笑,问:“殿下要一起洗吗”
卫瞻嗤之以鼻。
霍澜音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一瞬间黯然下去,浮现淡淡的失望。她转过身,略低着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