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时候的事情”霍澜音的耳朵又好用了,她听见自己这样问。
“不记得了。”卫瞻随口说。
什么时候准备的大概是她同意和他回京的第二日,他便派人先一步回京挑地方。这地方不仅离皇宫近,还离太医院很近。
卫瞻不耐烦地问“看完了吗”
他挥了挥手,下令“烧。”
白管家犹豫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去吩咐奴仆准备油。
卫瞻调转马头,毫无留恋地离开。
“别”霍澜音勒住马缰。
“别别”她又重复了两声。
卫瞻垂下眼睛看她,看见她的眼睛湿漉漉的。
白管家竖起耳朵来,悄悄听着这边的动静,他也不想烧啊这样的宅院就这么烧了造孽啊
没听到卫瞻的回应,白管家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走过去,也不敢说话,只是候着。
“管家,不烧了。”霍澜音说。
白管家去看卫瞻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才又犹疑地看向霍澜音。
“不烧了。”霍澜音又重复了一遍。
白管家再等了等,没等到卫瞻反驳的话,壮着胆子应了一声,满脸喜色地赶忙去吩咐家仆。
霍澜音的眼前忽然一黑,是卫瞻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卫瞻略弯下腰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不许让别人看见你这双湿漉漉的眼睛”
霍澜音默了默,慢慢抬起手握住卫瞻的手掌。她说“可是殿下总惹我哭”
她轻轻眨眼,湿漉漉的眼睫擦着他的掌心。卫瞻的拇指动了一下。他收了手,别开眼“送你回家,然后我得回宫了。”
霍澜音垂下眼睛,望着方砖地面上映出的两个人偎在一起的身影。她眼中有茫然,也有犹豫。
“殿下,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卫瞻心里烦躁,本来不想搭理她,却莫名觉得霍澜音语气郑重得有些不寻常。他耐着性子道“有什么话快说。”
霍澜音坐在卫瞻身前背对着他,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遮了她眼底的情绪。
“彼时我为药引,于殿下而言我只是药,所以殿下不在意我的身体和生死何其正常。可是我想知道,当殿下认为将我放在心里之后,可曾后悔过”
“你说什么”
霍澜音慢慢攥紧袖子,她缓慢侧转过身,望向身后的卫瞻。她望着卫瞻的眼睛,迷茫地、又是鼓起勇气一般地问他“过去立场不同,不必多言。我只想知道现在殿下可会后悔,可会在意,可会心疼。”
卫瞻笑了一下“呵,你在说什么屁话。”
然后,他收了笑。
霍澜音从来没有坐过那么快的马。
她不是第一次坐卫瞻的马,卫瞻骑马的速度向来很快,可是这一回的马速快得像要飞起来。霍澜音脸色发白,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身下这匹飞马甩出去。
霍澜音还没缓过一口气,就跌跌撞撞地被卫瞻拉进了太医院。然后是一大群太医将她围住,为她诊脉,为她下针,割她的手指,甚至宫女喂她奇怪的药粒。
厅中那么多人,可是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出声。
隔着人群,霍澜音望向卫瞻。
卫瞻坐在圈椅里,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两刻钟后,卫瞻抬头“结果。”
“回殿下的话,很多药残留在这位姑娘体内。这些药有补药,也有毒物。毒物虽用量极少,也并非剧毒之物。可到底是毒,必对人体有损。由于从未有过先例”
卫瞻撩起眼皮看他,张太医打了个寒颤。
“换个人回话。”
“可能伤四肢、可能伤神智、可能影响生育、可能致器官早竭。暂无根除之法,只能慢慢调理。日后尽量不要服用任何药物。”
李太医说完,大厅内又是一片死寂。
卫瞻转着扳指的动作停下。
“来人。押江太傅回京。”他顿了顿,“若有反抗,杀无赦。”
卫瞻缓缓起身,提步往外走。
“殿下”霍澜音跟在他身侧,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江太傅他是为了治疗殿下,他还是你的老师”
卫瞻笑了。
“泥泥啊”他摸了摸她的头,“这世上骗了孤还能好好活着的人,只有两个。”
卫瞻拉起霍澜音的手,将她被割破的食指指尖儿含在口中吮了吮。
指尖儿又湿又痒,霍澜音抬起眼睛,望着卫瞻的目光深深。
栖凤宫中,皇后懒洋洋倚靠在美人榻上,逗弄着长宁郡主的猫儿。长宁郡主和长安郡主坐在一旁的绣凳上。
宫人脚步匆匆地进来,恭敬禀告“娘娘,大殿下将太医院给砸了。”
长宁郡主和长安郡主对视一眼,又收回视线。
“现在人呢”皇后漫不经心地问。
“回宫的时辰迟了,被陛下罚跪在宗元殿。”
皇后皱眉,凤目中流转几分愠意,愠意转瞬即消,她重新慵懒地逗着腿上雪白的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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