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他却没有,他回家就躺平了,没写日记,没看近期的记录,甚至连澡都没洗,就盯着床头的小帆船灯发呆。
他揣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料以为是个深水炸弹,到头来竟来了个绝地反转,邵博闻的一切反应都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时半刻仍然懵得厉害。
平时都是溜完回来冲爪子,然后陪它玩半小时,大款今晚被冷落,不甘寂寞地沿着床的三边溜了几圈,结果铲屎官完全不理他。
它出去疯跑完回来还没洗澡,不敢去扒床沿,于是舔了舔常远垂下来的手背,撒手不认人的跑出去了。
手背上黏糊地热流让常远心里一暖,他抓瞎似的撸了把狗头,迟钝地想起来,它陪自己已五年有余了。“哒哒”的动静消失后他才微微的笑了一下,情绪宛如一潭死水,因此想起以后心里竟然一片平静。
常远心想,等它寿终正寝了,他会再找一条小哈,仍然叫大款,把它从小养到老。
被扔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设置了消息静音,屏幕亮完又暗,而几栋楼之外,邵博闻正在安抚他闷闷不乐的儿子。
虎子最近没什么精神,问老师和阿姨也没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邵博闻问了半天也闷不吭声,只能把他夹在胳膊底下拧去洗澡。
不过他没有因此作罢,看着常远长大的他,深知看着像张白纸的孩子心里也藏很多的心思,他用水又浇又挠,总算赶在捞出来之前,让洗澡伴侣小黄鸭重新得到了它应有的宠幸。
虎子将鸭子捏得“叽叽”响:“爸爸,你很忙吗”
临近竣工,邵博闻其实挺忙的,谢承在前头拦了一道,他才得了点空来琢磨人生大计,不过这些事不用对孩子说,他清洗着他身上的沐浴露,说:“不忙,怎么了”
“那我跟你去工地好不好”虎子歪着头,想起阿姨吓唬他的那些话,不听话你爸爸就不喜欢你了之类的,眼神特别受伤:“你回来得好晚,我不想呆在家里,我想你。”
邵博闻手一滑,心里一瞬间愧疚难当。他今晚心潮起伏,从见完池玫的愤怒到说开后的轻松,回来之后都很愉快,在他思索该怎么追求常远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起过儿子。而诚然,他们对他来说,无法比较却同样重要。
这一晚他还没出师,就已经遇到了现实的阻碍,邵博闻沉默了一会儿,扳着虎子的头凑过去,亲了一嘴洗澡水,然后他说:“来,男子汉,爸爸跟你商量个事情。”
凌晨四点下了场暴雨。
常远睡够了7小时,在雨声里醒来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站在窗前,透过水迹斑斑的玻璃,外面的景物虚化得厉害,除了雷电的痕迹什么都看不见。
经过一夜修养的意识像是终于苏醒,常远心里弥漫着一股驱不散的悲哀。
他爱邵博闻,那人说也喜欢他,惊喜本该占领情绪的制高点,让他不管不顾的成全自己。
可是记忆障碍横在中间,那部常常握在掌心里、记满了日常的手机仿佛会发射超声波,强势地以钝痛告知他此生都将与笔记为伍。
医生的报告里写得很明确,建议他最好不要结婚,而邵博闻也毫无隐瞒地坦白他当年离开的原因,正是来自于他病时的压力,他从没好过,所以他拒绝所有人,尤其……是邵博闻。
可是姓邵的却说,明天开始追他,常远脑中回荡着那句“希望他看在我找了他十年的份上”,鼻腔酸得险些落下泪来。
十年是什么概念!他从什么都记不住到回到人群里工作和生活,也不过5年而已,而对于像邵博闻这种有点资本的人来说,这个社会充满了诱惑,金钱、美色、名望等,不是一句意志坚定就能扛得住的。
常远不明白,那么多的选择里邵博闻为什么愿意等他,他知道自己脾气还行,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崩溃了。
池玫过度保护的教养方式塑造了他耐力超凡的特性,但也在很早很早就扼杀了他表达的自由,而被动的人素来缺少自信。
十年前的决裂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即使有五成得到幸福的概率,他也不想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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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9二期强拆帖的关注度高得不可思议,在转帖博主发了条动态,愤怒的表示了无奈之后,网上又成了炸锅状态。
一大早就谴责纷纷,甚至扬言不把它再次顶上热搜就不罢休。
而在网络后的现实里,邵博闻俨然做到了追求者的最高境界,追跟没追一个样。
常远既没收到爱心早餐,也没有人“巧合”地来蹭他的顺风车上班,更绝的是,整个上午他都没见到邵博闻,倒是在工地门口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他在这里呆了将近半年,连门口卖包子的大姐泡沫箱里的包子馅儿种类都清楚,那俩在铁皮门前来来回回走不远的“路人”就别提多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