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走得飞快,邵博闻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起来跟了上去。他的直觉告诉他工地上肯定又有问题,不过他不知道实际情况,还以为常远是觉得他靠谱,要带他去做“特邀嘉宾”。
谢承一瓶啤酒拼到一半,见桌上的大哥们眼神不对,转过去一看就见头顶的两座大山全跑了,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闻总,常工!你俩干哈去”
常远匆匆回身摆了下手:“有点事,你们吃好。”
说完他一掀帘子从门口消失了,邵博闻拉起被他撞得来回摇摆的帘子,回头嘱咐道:“给我打包三菜回去。”
谢承“哦”了一声,点菜按人头n+1嘛,他明白。
马路对面就是工地,深海蓝色的玻璃从铁皮围墙顶部冒出来,炫目的光污染从常远虹膜上划过,刺得他忽然有些不安。
工地上的鸡毛蒜皮都是日常,毕竟是利益冲突和文化断层都很大的地方,邵博闻问的时候还是一颗平常心:“怎么了”
常远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孙经理说现场的外墙被人砸了,闹事的人是幸福路那边的拆迁户,你……算了,先回去看看吧。”
他本来打算说“你最好也有个心理准备”,话到嘴边又像是不盼人好似的,就又咽下去了。
邵博闻干的就是外墙的一部分,闻言不敢懈怠,两人埋头赶路。
走到门口,碰到张立伟和王岳从小车里钻出来,双方都愣了一下,互觉对方队伍配置微妙,不过这会儿不是阴谋论的时候,四人马不停蹄,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看到现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寒。
西面的玻璃被砸得稀巴烂,石材遭逢连坐,位于橱窗两侧的也大都有了裂缝,满地的玻璃渣能硌疼脚底板。
张立伟瞧着外立面一溜儿的大缺口,第一反应就是玩完儿了,而王岳平时那种“我是总包,我不跟你一般计较”的姿态荡然无存,神色有点凶狠。
常远放眼望去,粗略估算破坏面积接近底商的1/6,哪怕是现在争分夺秒地去订货,也已经来不及了。
孙胖子的谩骂声从人群里飚出来,听起来已经有些哑了,常远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邵博闻脸上写着两个字:愁人。
这是凌云入场以来第一次出问题,过渡都没有,一出就是个大的,邵博闻没法不恼火,他的员工和工人们暴晒熬夜两个月的结果,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
如果隔壁街被拆迁的朋友们报复荣京的方式是用无辜的人来当炮灰,那他收回之前的同情。
圈里有两个没逃脱的肇事者,被尼龙绳捆着坐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的。他们从小门偷偷进来,午间工人们都去吃饭了,偌大的工地跟没锁门似的。
王岳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让大家马上到会议室准备开紧急会议,接着他给刘欢去了电话,请他到现场来。
而对于被抓的两名肇事者,常远打了110,叫人解了绳子,带到食堂里去先看着,等警察来做笔录。孙胖子生怕这两人飞了,大材小用地让林帆来看着。
邵博闻在路上已经打电话把谢承一行人叫回来了。
十五分钟之后,一大帮子人坐在会议室里,气氛凝滞得谁都不肯抬头。王岳敲了敲桌子,冷声打破了沉默:“来个人说点什么,咱不是在开会么”
张立伟一指孙胖子,接腔道:“你先说吧,事儿是你们发现的,受损最多的是你们。”
孙胖子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说了他的见闻,没提他们打人的事,常远伏在桌子上记录他说的关键词。
孙胖子说完之后,王岳和张立伟批评完工地的安全防卫,又查着排班表,把今天负责巡逻的技术叫来一通狗血淋头地骂。
常远听他俩一唱一和,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聋子都听得出来是在说监理的不是,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接着,王岳要求各个单位去查自己的工程范围,统计损失量,今天下班之前提交进度计划。一阵交代之后,包括谢承在内的一大部分人都退了出去,剩下几个专门领钱的继续开会。
邵博闻低着头,在跟谢承发微信,让他找个人去查之前备货的余量。
常远实在没事干,自己在笔记本上画了个55方的填字格,出题给自己做,刚出完题王岳忽然凑了过来,眼神往邵博闻的方向一瞥,小声地道:“小常,你中午跟邵总出去干嘛了”
常远笔尖一顿,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问题,除了吃饭他们还能干嘛
王岳平时懒得理他,才不会关心他中午做了什么,他忽然问这么一句,无非是为了提点他,不要向刘欢透露他中午出去吃饭了,还是和张立伟一起,因为他也出去了。
刘欢作为远程遥控的领导,很多询问撑死到孙胖子、谢承这一层,不会再深入了,只要他们串好口供,这个中午大家就都能“在”工地上。
“没出去啊,”常远十分上道地说,“我俩还在食堂看见你跟张总了。”
邵博闻低着头,心想常远还是蛮奸诈的。
王岳怔了一下,对这个回答意外的满意,于是也演了起来:“是么我倒是没注意到你们。”
常远有点烦他,心说你怎么看得见你眼神儿又不带x光。
刘欢来的时候是两点半,同行的人除了邵乐成,还有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荣京现任的ceo何义城。
何义城看着三十六七,大背头,国字脸,酷暑里也是长袖西装,派头十足,是随手拿起红酒的那种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