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母这话落地,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蒋氏更是傻了, 竟而没明白过来,甄母到底在说什么。
甄母吃了药,已然缓了过来,她盯着蒋氏,眉梢微微的抽动着, 掷地有声道“我萧家是清净守礼的人家, 门第不敢说高, 但也是诗书传家, 实在容不得这等泼悍搅家的媳妇儿。蒋氏,你暂且回家去,叫你的父亲或者你们蒋氏的族长, 过府说话罢。”
蒋氏这下真正呆了, 她静了片刻,忽然咧嘴大哭起来“老太太,你这是要休了我”
甄母冷笑“我看你自打进了我萧家的门, 这些年来总是心不宁,隔三差五就要闹上一通,可见你是不愿当我们萧家的儿媳。我们萧家庙小,容不下蒋家的大小姐。你也不要在这里哭闹, 回房去收拾了, 先回娘家罢。余下的事情,我便只和你蒋家的主事之人谈了。”
蒋氏只顾着一时痛快,没曾想到, 甄母竟然发了狠心,要将她休逐回娘家。她已是这个年岁的人了,儿子都已长大,再被休弃,且不说丢不丢得起这个脸面,便是晚年的生活,也要没了依靠。
她一想到那晚景凄凉的惨状,便再也硬不起来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啼哭哀嚎起来“老太太,您不能把我休了啊。我已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若是被撵回了娘家,那娘家的兄嫂,哪里容得下我我便是没有活路了您就看在我这些年来,生养了可为的份上,没有功劳总有苦劳,饶恕了儿媳这一遭罢”说着,便磕下头去,连声说道“我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饶恕。”
甄母却笑“你替我们萧家生了个孙儿不假,然而养而不教,那还不如不养。可为如今这个心性做派,我还在头疼如何教导,你竟还当件功劳抬出来说”说着,她挥了挥手,淡淡说道“我不耐烦你这么吵闹,地下凉天又冷,你还是起来。免得明儿坐下病来,又走不成了。”
蒋氏见甄母竟是下了狠心,心中恐慌,她晓得这老太太素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脾气,不由嚎啕大哭起来,咚咚的磕着头。
哭了片刻,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又爬到林氏与萧月白跟前,哀求道“大嫂,嫂子,老太太素来看重你,求你在老太太面前说上一句半句的罢。都怪弟妹昏了头,胡说八道冲撞了嫂子,你可千万别跟我这浑人一般见识。”求了半日林氏,见没个动静,又转去求萧月白“好月儿,老太太一向疼你的,你在老太太跟前替婶子说句好话罢。就说,看在婶子这把子年纪的份上,饶了婶子这一遭。”
萧月白冷眼看着蒋氏,那啼哭哀嚎的神态,同梦里那逼迫自己打胎、逼迫自己进宫的狰狞嘴脸,来回交替闪现着。
迫害了她一家的人,的确是陈恒远与胡欣儿,然而蒋氏推波助澜、助纣为虐也一样的功不可没。
之前,她始终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境,是老天给她的预警,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过。然而,如今她知道了,蒋氏是真的祸害过她,也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萧月白生性温和恬静,鲜少有什么激烈的情绪,然而对于蒋氏,这个亲手堕下她骨肉的刽子手,她从心底里的憎恨着。
这恨意,深刻在骨髓里。再度见到这蒋氏,她的心就如一锅开始般的沸腾着。
这蒋氏,眼下竟然还求自己去为她说话
真真是个笑话
别瞧她这会儿哭的可怜,一旦得了势,那便什么狠毒的事都做得出来。似蒋氏这等小人,只能永生永世的牢牢压在底下,决不能给她一星半点的翻身余地。她不会记得人对她的恩惠,也不会有半分怜悯宽容之心,那窄心眼儿里便只有她蒋氏、她二房的荣华富贵。
萧月白低垂了眼眸,遮掩住其中异常的光彩,袖口遮掩着底下攒握起来的手,指甲刺入掌心,隐隐作痛,强压住了那就要泛上来的笑意。
她静了一会儿,方才开口絮絮说道“二太太,月儿是小辈,这等大事不好插口的。您还是好生跟老太太说说,三婶儿的明瓦,连带着之前南安寺里您来劝我母亲收纨素做姨娘,都是怎么回事。这解释清楚了,老太太气消了,兴许就没事了呢。”
这蒋氏人虽愚顽,但到底不是十足的蠢笨,听了萧月白这番话,分明知道她这是在火烧浇油,就是要甄母再把她前头干过的事都想起来。
她不由抬头,恰好碰上了萧月白的眼睛。
那眼睛依旧是那般柔和美丽,只是里面竟而隐隐的透着冷光,冷的令蒋氏打从心底里的冒着寒意。
那张温婉秀丽的脸上,虽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神色,唇边却又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萧月白,竟是在笑
不知为何,眼前的只是个小辈,蒋氏却觉得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滴,她很怕眼前的这个侄女儿
仿佛自己的命,就捏在她的手心里了。
她知道萧月白是在落井下石,然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不其然,甄母在旁听了这话,便又想起蒋氏之前跑到南安寺里架桥拨火的事来。
纨素这件事,扑朔迷离。自从事败,甄母便使了几个内宅管家姑姑,仔细的审问纨素,这事情到底是何人策划,何人指使。那纨素倒是硬气,一口咬死了就是自己一人所为,只是因仰慕爱恋国公爷,故而行此下策,与旁人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