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舟点点头。
“你……真是个好人。”齐乐人没法用别的词语来形容宁舟了。
“我只是想让它看看这个世界。”宁舟说。
即便温柔抚养过它的人终要离去,留它独自面对这个充满了苦难的世界,也许它的一生都要在饥饿与寒冷中挣扎,可是即便如此,那漫长的极夜也终会过去,它会寻找到自己的伴侣,与它在冰雪中建立一个温暖的家。
齐乐人突然眼眶一热,垂下了眼帘。
就是这样一个内心温柔,对世界充满了善意的人,却得不到这个世界的温柔对待。
他甚至不抱怨命运,哪怕他是如此无辜。他只想竭尽全力地过好每一天,每一天都也许是最后一天。
“再给我画张像吧。”齐乐人轻声道。
这个请求温柔缱绻,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宁舟拿起画笔,齐乐人坐到窗台前,不禁有些紧张。
不知道宁舟会把他画成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齐乐人不禁开始整理头发,把耳边有一撮头发翘起来了,赶紧压住,可恶,怎么还翘不沾点水弄不平啊。
“我先去一下洗手间!”齐乐人一屁股从窗台前坐了起来,急匆匆地来到洗手间,拿打湿的梳子梳头,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最后对着镜子沉思――要不要,化个妆
哪怕是男人,学会了这项技能之后也会觉得很有用,现在走在路上的时候,齐乐人不但能一眼看出女孩子脸上的妆容,还会思考一下她挽着的那位男士如果修一下眉毛上点粉底再给痘印来点遮瑕颜值能提升多少。
虽然穿过女装,演过基佬,擅长化妆,甚至还会模仿女声――陈百七教的,说有时候很管用――但齐乐人内心还是有一份“直男”的矜持的。
在长达十几秒的挣扎中,齐乐人克制住了,回到了窗台前。
即便已经入夜,黄昏之乡依旧是黄昏,今夜的晚霞格外绚烂,可是这份绚烂并没有持续太久,齐乐人倚靠在飘窗上专心凝视着作画的宁舟,那源源不断地从内心中涌出来的柔情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产生这样强烈的感情
就好像,那违背了人的理性的爱意将他的灵魂重新塑造了一次。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他灵魂深处的那片圣墓花园之中,那些白色的玫瑰花就是因为这份爱情而盛开着。
天渐渐暗了下来,齐乐人看了一眼窗外,浓密的雨云开始汇聚,眼看着就要下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打在了玻璃窗上,蜿蜒纵横的水迹沿着透明的玻璃往下滑落。齐乐人看着窗外的雨点,也看着窗外的雨云,心想要是能打雷就好了。
如果打雷的话,他就可以钻进宁舟的被窝和他一块睡。
他还惦记着自己在那个下雨天的屋檐下,当着宁舟的面给自己新添加的人设――怕打雷。
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怕,每次雷雨夜他都关紧门窗快乐地打游戏,累了就蒙头大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这种要展现演技的时候,齐乐人自认为是不会输的,现在唯一的困扰是,这天气很可能不会打雷!
“下雨了,不知道会不会打雷。”齐乐人说着,偷偷瞄了宁舟一眼。
既然宁舟能把雨弄停,让周围这一片下起雷阵雨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宁舟停下画笔,起身走到窗台边看了一眼雨云说道:“不会的,只是普通雨云。”
“……”齐乐人绝望地扶住了额头,男朋友太正直了怎么办听他的语气,发现不会打雷竟然还挺轻松愉快!
“你就这么希望不会打雷吗”齐乐人幽幽地问道,郁闷之中还有点生气。
宁舟点点头。
齐乐人真的要绝望了,男朋友的情商不是一点点的问题啊!他不知道情侣有时候就是需要这样一个小借口然后趁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吗!
“你说怕打雷,那最好永远不会有雷雨天,这样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宁舟说道。
齐乐人怔住了。
他突然明白自己和宁舟的差距在哪里,宁舟爱着他,是希望实现他一切愿望的爱,齐乐人希望他活着,他就好好活着,哪怕活着是痛苦。人类自私的天性几乎不存在于他的身上,他用爱去满足他爱的人,而不是满足他自己。
可齐乐人不是这样的,他自己也明白,他的很多愿望都是建立在宁舟的痛苦之上,他说他愿意陪宁舟到地狱里去,可宁舟真的愿意吗他总是希望他爱的人能够生活在阳光下,过得幸福。可如果齐乐人这么做了,他也只会接受,而且竭尽所能让他快乐,哪怕是在地狱里。
因为这是齐乐人的愿望。
“你怎么了”看到灯光下齐乐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晶莹,宁舟紧张地问道。
齐乐人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了宁舟的颈窝里,在他的锁骨上轻轻咬了一口。
宁舟茫然地抱着他,不安地僵直了身体。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呢”
“有吗”
“有啊。可我又怎么会这么幸运呢竟然偏偏地就遇到了你。”
暴雨击打在玻璃窗上,无数雨点汇聚在一起,滚动着落下,这些纵横交错的水痕让窗外的路灯变成了一团斑斓的昏黄。
雨的声音快要淹没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听清对方嘴唇间的声音。
渐渐的,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他们的嘴唇再没有了距离。
手臂搂住后颈,手臂搂住后腰,极尽缠绵的热吻生涩地宣泄着前一刻的喜悦与悲伤,滚烫到灵魂都要被点燃。
在这被暴雨围困的狭小窗台间,他们心照不宣地为即将到来的求婚倒计时。
距离黄昏之乡的建立日,还有一个月零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