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复诊忘了去。”
盛夜行眼睛没那么红了,看起来还是凶得唬人,嘴上说的话却委委屈屈的,“这不是要去首都么。”
“安静,安静。”
路见星着急,“该……休息了。”
我不想让你伤到自己。
他表达不出来。
路见星谨记着唐寒曾经提醒过的“三别”——别争论、别讽刺、别激怒。
语气放软一点,亲切一点,好好儿跟他说话,先让他停下来。
喧闹过后,车厢归于平静。
盛夜行走进过道时,两侧的乘客都小心地躲了一下。
他进了厕所,趴在洗手台前将袖口捋起来,又用清水冲遍了手腕,洗了又洗。然后,盛夜行开始催吐,把喉咙里、胃里不舒服的“负担”全吐了出来。
他接了凉水漱了几次口,掏了几颗在餐车买的口香糖含住,后脑勺隐隐作痛。
盛夜行靠在洗手间门板上,想抽烟。
他闭了闭眼。
回到车厢座位上,路见星正睁大眼,在看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
盛夜行安静地坐下来。
路见星并没有被他的回来影响到,而是越看越开心,用平常的音量惊道:“稻草人!”
“看到了。”盛夜行说。
“田野……”路见星又说,“山!”
“嗯。”盛夜行答。
“电线杆,麻雀。”
“夏天。”
路见星:“白云!”
“像什么?”盛夜行随口提问。
“李定西的屁股。”
“不一般都说棉花糖吗。”盛夜行笑了笑,突然想起他的路见星并不一般。
盛夜行凑过去一点,陪他认真地看,“我们已经在北方了。”
他才说完这句,车厢又陷入一片黑暗。
“隧道。”路见星的语气有些兴奋,“好黑。”
“喂。”盛夜行又凑近一点。
路见星懵着一扭头,唇角被印上一处湿湿的温热,像被含住了。
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车在隧道里穿梭而过,轰鸣声巨大到令路见星难以忍受。盛夜行吻他,再用手掌心小心地捂住他的耳朵。
他只是用嘴唇贴上去,轻轻地出气,没有过大的动静。
这才算转移了一点注意力。
等重新“天亮”,盛夜行才放开路见星。
路见星任他用指腹擦去唇边水渍,耳朵红红的,又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长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盛夜行笑笑,“别看风景了,那些都是要过去的。快看我。”
路见星不看他,还是叹气。
明明接吻的时间只有十来秒,却好似过了一夜。
五一去首都的人很多,旅行社也多,还有不少来接站的人举着旗帜、横幅、手捧鲜花,都用同一种期盼的目光望着出站口。
说实话,盛夜行有点儿被这种场景震撼到。他以前不知道,原来“盼望”的眼神能够如此热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能满怀希望。就好像他从来不觉得,他被谁需要。
在遇见路见星之前。
盛夜行听行李箱滚轮滑过地砖的声音,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来接站的工作人员已经打过电话了,说在停车场等他们,可以试着去找找看。
“欢迎,南方的朋友——销售公司——春秋旅行社——首都三日游——”路见星每过一个接站处,就大声地念。
由于戴了口罩,周围又足够吵,很少有人听得清他在喊什么。
盛夜行快笑死了。
他帮路见星调试好歪扭的口罩,伸手把掌心举起来,认真地说:“欢迎路见星!”
路见星止住脚步,眼神亮了下,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盛夜行愣住半秒。
哎,好像没人教过他击掌?
他又追上去,说:“我一举手,你就把掌心拍过来,我们击个掌。”
路见星点头,像是才学会。其实他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刚刚盛夜行是想击掌。
盛夜行再一次抬手:“欢迎路见星!”
“欢迎!”抬起手心碰上去,路见星感受到他湿热的汗,眼睛快弯成一道桥了,“我们!”
接着,路见星没有挪开手,而是慢慢张开十指。
盛夜行也张开十指。
合拢。
等两个人反应过来时,手又牵在一块儿了。
路见星显得很兴奋,丝毫不管行李,卯足劲儿了往前冲,盛夜行拖行李拖着跑,又不能松开手。
等好不容易两个人速度一致了,盛夜行才低头看一眼交握的手。
欢迎,我们。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