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灯的光从下往上,昏黄柔和,映得他一张脸愈发显小。
盛夜行就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看,边看,边用指缝夹住勺子模仿抽烟的动作,想咬在唇角狠狠吸一口。
想用烟雾留住这一刻良辰美景。
路见星把书包抓过来,再把里面的东西全一股脑倒在床上。
身份证顺着床沿落至地毯。
盛夜行从凳子上下来,走过去弯腰捡。
他拿起路见星的身份证看了又看,瞪圆了眼睛,“生日?我记得你跟我说你是冬天生的。”
“夏天,也可以。”路见星低头在玩儿耳机线。
盛夜行说:“成年不是随便闹着玩儿的。”
“嗯。”路见星发出细微的一声,似乎有点不满耳机线缠在一起解不开,用力地抓扯了几下。
“月底。”盛夜行用手指弹了弹证件。
路见星笑着点头。
捏一把路见星的脸,盛夜行无奈极了,“可以啊你路见星?瞒我挺久?”
靠,之前的拿身份证乘车的时候怎么没注意?
光注意证件照上的人去了。
证件照上的路见星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一看就是还没长开的小男孩。
不知道是因为照证件照不能点痣还是什么,照片上的路见星看起来非常不开心。
他前额的黑色碎发被黑色发夹别了起来,隐约支棱的几根也被模糊掉了,而且他皮肤够白,又压低了眉骨去瞧镜头,整张稚嫩的面孔上还真有一股子“阴郁”气质。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光是眼神都充满希望。
“你念初中的样子……”
拎着身份证比对到路见星脸庞,盛夜行突然有点儿明白什么叫长大。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他所见过的世界,从眼神能够看出来他的经历。
路见星正乖乖地立在那儿让他比对,“嗯?”
“挺可爱。”盛夜行挑眉,“还挺叛逆。”
像一到夕阳西下,就徘徊在附近小巷内不愿意回家的小孩。
路见星抿住下唇,眼神在盛夜行身上飘飘忽忽的,再扬了扬下巴。
“我给你看看我的,”盛夜行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先点开空间相册把初中的照片调出来,“中二病时期。虽然现在也没好。”
好奇心驱使路见星主动凑近了一点儿。
照片上的盛夜行挺惨,正坐在病床上,左脸包的纱布还在渗血,右手用绷带裹了一圈又一圈,活脱脱像个大白糯米粽子,还不粘糖的那一类。
谁要看这个!
又翻一张,是盛夜行小时候站在楼梯上压腿。他后面有一扇门,门边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望着他的背影笑。
路见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照片,“人。”
“我爸。”盛夜行第一次介绍他的父亲。
“你爸。”路见星重复。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天天带我看武打片,还说大了要送我去少林寺,以后让我长大了去什么空降兵,然后……”盛夜行说着说着,不想说了。
他收了手机站起来,去衣帽间取浴袍,再把毛巾浴巾都拿出来叠好。
关了走廊的廊灯,盛夜行脱掉上衣,裸着上半身站在衣柜边拿行李箱里换洗的衣服,边整理边回头说:“明天早上,我要去一趟医院。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就先不跟我去,好吗?”
“嗯。”
“你早上醒了之后再睡一个觉,我就回来。”
“?”路见星瞪圆了眼睛。
“回笼觉。”盛夜行安抚他。
路见星吸吸鼻子,紧绷的神经松懈一些,“哦。”
“你先去洗澡吧。”盛夜行说,“我还得收拾一会儿我俩的衣服。”
他陪着路见星去了浴室,调试好水温之后再退出来。
退出来时,路见星凑过来,在盛夜行的嘴角吻了一下,又舔了舔。
浴室本就暧昧旖旎,再加点湿润的气息,整个人都被热水蒸出绯色。
淋浴头的水喷溅而下,路见星抹了把脸,又开始有些出神。
刚刚他自己的眼神全落在盛夜行宽阔的后背上了。
明明就是十八岁的少年人,双肩宽得却像能够抗起一切重量。
洗完澡的酒店浴室雾气氤氲。
路见星弯腰,捻起毛巾搭上肩膀,抓过洗漱台上的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盛夜行正裸着上半身站在浴室门口,准备进来换自己洗澡了。
“洗完了拿这个擦擦,”盛夜行努力挪开自己不听话乱瞟的目光,动了动喉结,看向天花板,“擦完去床上等我给你吹头发。”
路见星往前走一步,光裸的脚底踩上柔软的防滑垫,“……嗯。”
路见星出去了,盛夜行耳朵很烫。
因为双方都侧着身子,盛夜行也没有看到路见星的耳朵同样红得吓人。
他只是深呼吸一口气,取了洗面奶准备挤一点出来先洗脸。
浴室是玻璃门围起来的,路见星才洗完,玻璃起雾,整片玻璃门变成了“雾面”。
盛夜行把掌心打起泡沫了,正准备一股脑往脑门儿上薅,突然就看到眼前玻璃门上的雾面有被路见星用手指写字。
路见星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后面画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