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缈将鱼肉片成薄片, 放进烧热的油锅里炸到金黄色, 盛出来后, 再在锅里放泡酸的红辣椒以及姜和葱花。
水进入锅内, 热气腾升而起,红辣椒的酸辣味儿,鱼的鲜味,糅合到一起, 很快就从灶屋里飘了出去。
坐在院子里的几人下意识都深吸了一口气, 那适中的微酸味和辣味刺激着他们的感观, 三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味道!”李一桓作为一个馋嘴的大吃货, 双眼顿时亮了, 起身往灶屋走,边喊道, “大妹子, 这就是你说的酸菜鱼这也太香了吧!”
晏缈站在锅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笑说:“闻着香,吃着更香,包管让你们满意。”
她本来还想给自己说两句广告语, 结果一抬头看到符正青也站在院子里, 广告语顿时卡壳, 笑盈盈问道:“局长, 你怎么来啦”
符正青瞅了她一眼, 说:“我以为你要去医院, 赶回来送你一程。”
“哎,那你等一会儿,我再帮我哥弄个猪肝汤,一会儿跟你一起去。”晏缈说着站在橱子前假装将空间里的猪肝取出来,正好这时晏芬和贺语兰他们回来啦,她们不习惯和陌生男人相处,就进灶屋帮她生火。
厨房里都是女人,其他男人就退出去了,继续站在院子里讲话。
晏缈一边切猪肝,一边往外瞄,还真别说,符正青和江锐站一块,妥妥的一个白加黑,对比特明显。
李一桓此时已经知道符正青是公安局副局长,热情的和他握了握手,说:“早知道公安局又来了一位局长,幸会幸会。”
符正青回握他的手,但对他并不了解,只说了一句,“你好。”
李一桓显然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没一会儿就与符正青聊到一块儿。晏缈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个李一桓,她想起早上李一桓和她说过和她是同行,难不成他也是搞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
忍不住再去瞧一眼符正青,觉得有点意思,两个倒爷一个副局长,竟然相处这样和谐,也不知有朝一日符正青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恼羞成怒
贺语兰端着家里人的脏衣服去河边了,晏芬坐在灶前烧着火,无意间瞥见小妹一眼一眼往院子里的几个男人看,压低声音小声问:“小妹看中他们中的谁了吗”
晏缈差点听到自己的手。
“大姐别乱说,他们都比我大得多。”
“是,”晏芬偏头往外瞧一眼,小声嘀咕道,“别说,这三人都是青年才俊,至少外表看起来都很不错了。”
“那就更没我什么份儿了,”晏芬把切好的猪肝装进碗里,“我不想那么早嫁人呢,倒是大姐你心里没什么想法吗”
晏芬白了她一眼,笑骂道:“没大没小,还管起你大姐的事了!”
“嘿嘿,我就是这么一问,生气别生气。”
“我看你就是欠抽。”话是怎么说,晏芬瞧瞧细皮嫩肉的妹妹,还真舍不得抽她呢。
“大姐要不想嫁人也没关系,我会养你一辈子的。”晏缈不太清楚大姐婚事的问题,不过如果大姐不想嫁人,那她支持她。
“真的”晏芬笑得不行,“那我以后可就赖着你了。”
“没问题!”
两个菜很快就做好了,晏缈用大饭盒盛了满满一盒酸菜鱼给江锐他们,剩下的留给家里人吃,猪肝汤也用瓦罐装好,这是送给医院的大哥的。
“那就麻烦你啦副局长。”晏缈背着背篓站在自行车边,圆圆的眼睛都笑弯了起来。
“坐好。”符正青瞥了她一眼。
“哎!”
符正青踩着自行车将她送去县城,等晏时吃完晚饭,再带着她回来。只是等他们回来时天色已经降黑,头顶的天空变成了深灰的蓝色,太阳落山的地方还亮着一条银线,绯色的霞云与青色的天空揉合在一起,如同画师尽情挥洒的油画。
晏缈和符正青来回跑这一趟,都已经饥肠辘辘的了,晏缈对符正青有些歉意,说:“局长,回家我做菜给你吃吧你想吃什么”
符正青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酸菜鱼。”
“哎你也喜欢吃鱼呀”晏缈有点惊讶。
从小在山里长大,并不太喜欢吃鱼的符局长硬着头皮点了头,“还行。”
“吃水煮肉片吧!”晏缈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符正青心说,那你还问我
这句话他到底没好意思问出来,他觉得小丫头片子就是故意的,问出来就随了她的意。
晏缈心情挺好的,坐在平稳的自行车上吹着傍晚的微风,好心情地哼起了歌声。
符正青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她哼的是映山红,心情也跟着变得宁静祥和,就像傍晚上的山村。
他们到家时,家里人已经吃过饭了。本来是想等他们俩的,不过两个小孩还有老人撑不住,马秋英就让晏芬给两人出了一碗菜,其他人先吃了。
符正青回家放自行车,晏缈趴在自家院墙边喊:“正青哥,一会儿记得过来吃饭啊,你要敢失约咱们就绝交!”
符正青知道她这是在说昨天国营饭店的事,这事可算给符局长留下心理阴影了,小丫头又小气,还记仇,还难哄,他那敢再得罪
“好,回头我就来。”
“那就说定啦。”晏缈乐了,飞快跑回厨房切肉生火。
水煮肉片比酸菜鱼要麻烦一些,但是晏缈觉得这个比酸菜鱼的味道好,用来招待符局长,有面儿!
王淑月在屋里就听见两人的对话,笑眯眯的,等儿子进屋就装作很困的样子,“正青回来了,哎我有点困先去睡了,你们慢慢吃,不着急,啊。”
符正青:“……”
符正青去晏家的时候,晏家其他人也洗漱完准备休息了。乡下的人们舍不得烧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就躺下了,非常正常的作息。
晏缈倒是没这个顾虑,不过,为了不打扰家里人,她让符正青把堂屋的方桌放到院子里,将用瓦罐装好的酸菜鱼放到桌子中间,桌上还放了些用辣椒腌的小菜,以及家里人留的洋芋饭。
“正青哥要喝酒吗”晏缈坐到凳子上,给他分了一双竹筷子,还有一个勺子。
“不喝。”符正青怎会和一个丫头片子喝酒
“那行,咱们就留着肚子多吃菜,”晏缈笑,筷子先给他夹了一片肉,“正青哥你尝尝这个,试试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行。”
薄薄的肉片儿是先挂了糊再下锅煮的,好似泡在一锅红油里面,麻、辣、浓香全部锁在肉片里面,被牙齿一咬,满嘴都是浓香,味蕾争先恐后的将这些味道的信息输送给大脑,好吃到头皮发麻。
符正青吃了个满嘴红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好吃。”
晏缈嘿嘿笑了一声,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随口跟他聊了起来。
两人能聊的话题还挺多的,符正青随口说起以前在上部队的事,晏缈好奇地问了起来,他见她一脸向往,便挑了些有趣的事告诉她。比方说他们去大草原,晚上下大雨,摸黑起来加固帐篷。或者是在山里时,抓到野鸡用黄泥巴裹了烤着吃。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晏缈听得津津有味的。
这一晚上都吃撑了,晏缈刚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到头顶满天亮晶晶的星子,清晰漂亮,好似随手都能抓到,是她在现代完全没有见过的,特别漂亮。
符正青帮忙收拾了碗筷,因为不方便进厨房没法帮她洗碗了,只吩咐她早上去他院子里叫他,好送她去医院。
“行,反正符局长你吃了我的饭菜,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符正青心说你什么时候和我客气过
第二天早上,晏缈收拾好出院子的时候,符正青已经在等她了。
符局长屁股坐在自行车座位上,一条大长腿支在地面,抬手看手腕上亮晶晶的手表,别提多帅气了,特别像后世那些穿着阿玛尼西装,戴着上千万名表坐在宾利或者兰博基尼的霸道总裁!
晏缈被自己的脑补逗得直笑。符正青瞧她笑得那么奸,直觉她心里没想好事,瞪了她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晏缈赶紧爬到车上坐着,嘴角的笑容压的压不住。
符局长无语,小丫头就是事多。
晏缈去医院给大哥送了食物,然后再次去了东桥,她昨天晚上等符局长走后又偷偷蒸了一笼包子。
今天因为没有别的东西卖,包子卖得快,晏缈卖完正准备收摊时,瞧见街角来了一群混混。
晏缈上次被一群混混追赶过,心里本能的害怕,收了东西赶紧往另一头走。
结果她走得快,那群二流子更是加快脚步追了上来。晏缈吓得头皮都要炸了,忍不住跑了起来。
“别跑!”
那群二流子果然是追她来的。晏缈到底是女孩子,很快就被这群人团团围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晏缈惊恐地瞪着他们,吓的身体直抖。
“干什么想跟你处对象啊。”那群二流子笑得流里流气的,伸手就要去扯她脸上的口罩。
晏缈暗中拿出辣椒水,正想冲他们喷时,听见有人冲这边怒吼道:“你们干什么”
一群二流子同时转过头去,看清来人后,笑得更肆意起来,“哟,这不是西街的李爷吗怎么来我们东桥了”
晏缈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趁他们说话分神的机会,推开身边一个人就往外跑。
“还想跑!”被她推了一个踉跄的混混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抓她的辫子。
晏缈抓住时机,拿出辣椒水从他们的脸一顿狂喷,一群混混被喷得措手不及,紧接着就感觉脸上和眼睛好像被大火焚烧一样,杀猪般的惨叫声刺破耳膜。
晏缈趁机跑到李一桓身后,对他说道:“快走!”
李一桓完全被她这一手镇住了,反应过来冲她喊道:“上车。”
晏缈一点不犹豫地爬到他车上,李一桓跨上车飞快离开了东桥。
李一桓把人带到西街才松了一口气,找个地方把车停下,“你在东桥买东西,没给他们交保护费吧”
“什么他们还要交保护费吗”晏缈一脸震惊,投机倒把本来就是违法的行为,竟然还要交保护费
“是,东街是张爷的地盘,张爷每年给局子里某位长|官交保护费,局子里的人就不查东桥的倒爷。”李一桓锁好车,把车钥匙别在裤子上,笑说,“张爷要往上交钱,那肯定不能从自己兜里掏,这要怎么办呢肯定是找你们要啊。”
“原、那还有这样的事。”晏缈十分郁闷,要是这样,那她还怎么卖东西这保护费肯定不是一笔小钱,她是绝对不会交的。
“你不想交保护费,那就来西街卖呗。”李一桓笑嘻嘻说。
晏缈瞧了他一眼,“西街也能卖”
“对,”李一桓嘶了一声,“看来你对县城的事儿一点都不知道啊。”
“那大哥你给说说呗。”晏缈知道他和江锐是至交,对他的人品还是比较相信的。
“行啊,走,去我那院里坐坐,我给你仔细说说看。”
“行。”
西街的房子看着比东街的还要破一点,而且巷道岔路非常多,也更加隐蔽。
李一桓带着她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套院子里。
晏缈注意到,他在门上敲了几个很有节奏的韵律,才有人过来打开院门,并且对了一句暗号才让他们进。
晏缈心下有点震惊,果然,对比东街,西街这边低调得多,而且更加警惕。
“她是谁”开门的人警惕地望着包裹严实的晏缈。
“没事,我和她做过生意。”李一桓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东桥那边来的。”
那人没再问,让他们进了院子后,又将大门牢牢栓上。
李一桓带晏缈进了一间房间,还给他倒了一杯茶,笑说:“这边很安全,你也不用担心。”
晏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们没有交保护费,不害怕那边的人打击报复吗”
“不会,”李一桓是天生的笑眼,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赵局长只收钱不办事,这个人懒得很。”
“那为什么东街还要给他交保护费”晏缈觉得这逻辑有点不通。
这个问题或许很敏感,李一桓也笑不出来了,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东街不但有倒爷,还有娼|妓和赌馆,刚才那些追你的人别看只是混混,其实还兼顾逼良为娼,收保护费等,其实就是张爷的打手。”
晏缈一脸震惊,她没想到,小小一个双桥县,竟然这么乱!那么那些二流子追了她两次,难道都是想、想……
李一桓见她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吓到了,安抚道:“你也不用害怕,他们其实也不敢做得太过,万一事情闹大了,革|委|会那边也会管,赵进喜这局子的位子还没坐够呢。”
晏缈忽然想到符正青,公安那边明目张胆收张爷的保护费,那符正青会不会也参与了
不、不对,符正青回来后,一直在强力打击混混流氓等行为,那么他应该是在和赵进喜这个蛀虫做斗争了。
李一桓也不想吓坏小女孩,像转移话题道:“对了,昨天从你那儿买的竹筒肉我拿回去试吃了,实在好吃得很,你要不要来西街发展你要是没时间卖的话,还可以把做好的都卖给我,不耽误你时间更不耽误你赚钱。”
晏缈并没当面答应,只说:“我再考虑考虑。”书里对县城的黑市没有啥交代,晏缈也没想到形势居然这样复杂,不过,原身“晏缈”后面的种种凄惨命运,都与县城的人事有关,也许都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全了一些内容。
李一桓也没有强求,不过他还是建议道:“你毕竟是女孩,东街那边确实不适合你。”
“我明白了,”晏缈想了想说,“对了,你们这边有猪肉卖吗”
“有倒是有,不过最近局势比较紧张,猪肉价格比西街要贵上不少。”李一桓叹了口气,拿起搪瓷缸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汩汩的水流声中说道,“主要是隔壁河沙县最近管的特别严,那边有人在山里开办了养猪场,现在东西只能往山里运过来,路程就有一些远了,所以价格也高了不少。”
晏缈闻言双眼却是一亮,“价格高了多少”
李一桓对她比了两根手指,“高了两毛。”
“那这么高还能卖出去吗”
“能啊,不要票肯定能,咱们县城能吃得起猪肉的人还是挺多的。”李一桓笑说。